是夜。
一身疲憊地回到家中，劉曉云臉色蒼白，好似一朵失去了生機即將枯萎的梔子花。
“姐姐回來啦！”
守在門口的月月見到她，高興得像只花蝴蝶，屁顛屁顛地朝她撲來。
沒心沒肺的模樣，顯然早已忘記了前幾日剛挨了她的罵。
然而月月即將撲到她身上時，動作戛然而止，應該是想到了之前被她推開的經歷，傻乎乎的小臉閃過一抹驚慌，安安分分地在她跟前站好，握在身前的雙手還有一些小拘謹，邁著小碎步保持距離地跟在她身后朝客廳走去。
劉曉云扯了扯唇，露出一抹還算和善的笑容：“爸和媽呢？”
“啊？”
月月從沒見過姐姐如此和善的模樣，愣了兩秒，立即高興道：“在家！”
她指了指客廳。
似乎怕怠慢了姐姐的問話，她興高采烈地跑進客廳，一把大大地打開客廳門。
還朝客廳里喊道：
“爸爸！姐姐回來了！”
劉曉云邁進了客廳。
客廳中，劉志成正坐在沙發中看報紙，見到她回來，抬起腦袋看了她一眼，語氣平常地問候了一句：“回來了。”
劉母正把飯菜端上桌。
見到劉曉云，劉母的臉上綻開一抹溫和的笑容：“小云回來了，剛好，我讓人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鯉魚，快來吃飯。”
劉曉云口中發澀。
望著如此熟悉的一家人，她艱難地動了動唇。
因著她的沉默，一家人似乎也察覺出些許不對勁，連月月也老實巴交地躲到了門后，扒著門框小心翼翼地瞧著她。
“爸，媽……”
費了好大的力氣，她才張開嘴巴，啞聲道：“明天，你們陪我去自首吧。”
霎時間一片寂靜。
仿佛空氣被凝固，劉母分發筷子的動作僵住，不敢置信地扭頭看向了她。
劉志成手里還握著報紙。
明明他還沒到眼花的年紀，報紙上的字那么清晰，他卻再也看不進去……
……
翌日，劉曉云自首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淮城。
消息傳到葉蕓這里時，葉蕓正陪著秦錚一起參加公司發展的企劃會議，莊重肅穆的氣氛中，巡捕局來人敲響了會議室的大門。
巡捕說，有一樁學籍頂替的事件與葉蕓有關。
葉蕓瞬間知曉了情況。
她拒絕了巡捕局的邀請，將此事交給巡捕隊長來運營，讓他聽劉曉云的安排。
既然劉曉云執意自首，想必也做好了相應的安排。
更何況她的背后還有劉志成。
即使劉曉云不做安排，劉志成這一次也會為她、為這個一直被他忽略了的大女兒善后。
后來學校那邊也發來電報。
也不知是劉局的安排還是劉曉云的意愿，還是看了秦錚的面子，學校方面竟然聯系上她，讓她接受劉曉云的崗位，給葉蕓氣笑了。
“劉曉云當上副校長是她的能力，跟一個小小的學籍關系不大，再見。”
說完她直接扣下了座機。
一句多余的話也沒多說。
等她掛完電話，秦錚才過來道：“好幾天沒有回家了，爸媽說初七該想你了，咱們回去看看？”
近日來一直忙于葉雪的事，顧不得家里的女兒，不僅僅是初七想父母，秦錚也是想極了孩子。
自小他在李秀英身上沒感受過多少親情，如今有了女兒，才知道什么叫思念。
這種思念不同于平常的思念，而是融入骨血、一直牽掛不下的。
葉蕓點點頭。
下午四點，秦錚安排好了公司里的事情帶著葉蕓回了縣城。
回到家剛好是飯點。
秦錚提前跟秦香娥打過電話，秦香娥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為了迎接葉蕓和秦錚回家，也是為了慶祝葉蕓學籍的事情打了一個勝仗。
這是一件大喜事啊。
無論從哪方面來說，對于他們家，都是一件大喜事。
飯桌上葉蕓給穆敬生倒了一杯酒。
雖然沒有明確感謝的話語，可這一杯酒讓穆敬生受寵若驚，感受到了葉蕓的心思，背過身去悄悄地抹了把眼淚。
吃過飯后，穆敬生問葉蕓學籍拿回來之后打算做什么。
葉蕓思索了兩秒。
“學校那邊跟我打電話，讓我去接替劉曉云的崗位。”
“這好啊。”
“我拒絕了。”
“什么？”
正沉浸在喜悅之中的穆敬生一聽，無比驚訝。
“小蕓，這可是副校長，且不說是個鐵飯碗，主要是位高權重，有知名度，是很多人做夢都想要的位置呢。”
“給我又有何用？”
“怎么沒用？”
“我又不是劉曉云，我不是能不顧生命救下兩名幼童的人，也不是在基層摸滾打爬了一年做出無數功績的人；我不曾付出任何代價空降到那個位置，讓當初那些拼盡了全力的競爭者怎么想？對他們可公平？又有誰會真正地服我？
“再說了，我也無心去當什么學校的副校長。”
穆敬生被她噎得啞口無言。
好半晌，他才道：“話是這么說，可這也是難得的機會。”他嘆了口氣，“雖然說爸爸很有錢，可現代社會，還是有很多人看不起做生意的，人們更看重的是當……”
“您別說了。”
葉蕓明白他的意思。
無論是哪個時代，自然都是追崇官職的多。
許多生意人錢賺夠了，就開始想辦法轉型，追求更強的地位和權勢。
他們的思想就是當官才叫出息，當官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
但她不感興趣。
穆敬生見她心意已決，點點頭：“好，無論你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你。”
葉蕓：“……”
陽臺上的風些微輕柔，吹動了葉蕓的發絲，調皮地跑到臉上，一再擾亂她的視線。
遠處的山巒夾雜著寥寥燈火。
良久，她才轉身，看向了站在身邊的穆敬生。
將近半百的男人此刻也正凝視著她，眼里是濃濃的慈愛，仿佛在看這世間對他最重要的寶物。
風中，葉蕓動了動唇。
“爸爸，謝謝你。”
“……”
兩秒后，穆敬生嘴唇顫抖，驀然轉身朝客廳中正抱著小初七的葉霞疾步走去——
“霞，我有點想哭……”
后面的葉蕓：“……”
好好好，出息。
……
第二天葉蕓先去了糕點鋪。
結果一進門，就聽見里間傳來田小慧嘹亮的哭聲。
“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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