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讀小說網 > 春日宴 > 第43章 別松手
    能怎么知道呢?祖傳算卦?龜殼占卜?

    懷玉沉默地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換上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學著江玄瑾的語氣冷聲道:“我怎么知道的,重要嗎?”

    柳云烈有點惱,他的脾氣滿朝文武都曉得,鮮少有人敢與他正面沖撞,就連紫陽君也是讓他三分。面前這人倒是好,攔他去路不說,言辭還如此頂撞,他今日若當真就這么忍了,傳出去顏面往哪里擱?

    捏了捏拳頭,柳云烈道:“夫人若執意阻攔,那沖撞之處,就請多海涵了。”

    說著,以手為弓,立馬就拉開了架勢。

    懷玉一看這姿勢就有點興奮,柳云烈是武將出身,走的是剛猛的路子,她之前習武之時就梧就常常讓她去找柳云烈練手,因為她練的是柔,最善以巧勁克剛。可是當初因為身份,不管她怎么挑釁,柳云烈就是不跟她打,沒想到如今倒是來了個好機會。

    “呸呸”往手上唾了兩下,懷玉朝他拱手:“請!”

    還真打?旁邊的乘虛御風都驚了驚,連忙上來阻攔:“夫人,柳大人,萬萬不可啊!”

    “你們別吵!”低斥一聲,懷玉回頭看了一眼背后的主樓,眼里滿是篤定和深情。

    乘虛和御風閉嘴了,兩人都有點感慨,他們主子分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紫陽君,可怎么在夫人眼里,就成了個需要被護著、被疼著的人了呢?

    柳云烈主要的目的當然不是同女人打架,他一雙眼都盯在后頭的主樓上,想著過招之間甩開這人沖上去就好。

    然而,李懷玉壓根沒給他這個機會,上去就是一招猛蛇出洞,逼得他后退兩步。

    “你……”這什么路數?也太野了些!

    懷玉咧嘴笑,拇指抹了抹鼻尖,避開他力道十足的招數,抓著空子偷襲他。

    這種江湖氣十足的打法,看得柳云烈很是惱怒。你來我往十招過后,他沒能從她的圍堵里脫身,忍不住焦躁起來,也顧不得什么身份了,出手驟然不留情。

    懷玉且戰且退,漸漸有些吃不消。白珠璣這身子太弱了,她能抵住這么多招,完全是靠記得之前的招式加些偷奸耍滑的小心機,而她使出的招數,只能起嚇唬人的作用,真打上去恐怕也沒什么傷害。

    眼瞧著柳云烈要逼近主樓了,懷玉咬牙,拼著挨他一拳也要去攻他下盤。

    “夫人小心!”乘虛忍不住低喝。

    懷玉的腿橫掃到了柳云烈的膝蓋旁,柳云烈的拳頭也即將落在她肩上,兩廂一比,就算是不分伯仲的招式,落下去也定是懷玉吃虧。

    柳云烈想過了,就算與女子動手傳出去不好聽,他今日也得給這人一點教訓,不然任她如此跋扈,連累的肯定還是玄瑾。

    然而,他這一拳頭沒能落下去。

    電光火石之間,背后主樓的門驟然打開,有人飛身出來,一拳與他對上,力道之大,將他震得手骨發麻。與此同時,下盤也被人擊潰,膝蓋一彎,柳云烈踉蹌半步,身子很是狼狽地傾斜。

    懷玉有點沒反應過來,她都做好了受這一拳的準備了,沒想到耳邊一聲炸響,她竟被人拉了一把。

    “站到后面去。”江玄瑾的聲音很是沙啞,語氣卻是駭人得很。

    懷玉抬頭,就見他朝柳云烈迎了上去,不由分說地就動手。

    “玄瑾!”柳云烈瞪大眼招架,“是我!”

    江玄瑾臉色陰沉,抬眼看著他,攻勢絲毫不減,拆他兩招,猛地一拳就打在他胸口。不等他反應,轉身又是一腿狠踢他右肩。

    出手極重,半點情面也沒留。

    柳云烈愕然,愕然之后就明白這人是真生氣了,連忙盡力招架。

    “主子息怒!”乘虛和御風都上來,一人攔一個,急聲相勸。

    江玄瑾半闔了眼,怒意不消,推開乘虛就要繼續動手。然而,旁邊又橫來一只手,柔柔軟軟地鉆進他的手心,將他扣住。

    微微一頓,江玄瑾皺眉側頭:“你也要勸我?”

    懷玉咧著嘴笑得眉毛不見眼的,才不管什么勸不勸,拉住他就兩眼冒星星地道:“你怎么這么厲害啊!打起架來也這么好看!剛剛看你那飛起來的衣角,我真覺得是神仙下凡啦!”

    下凡啦——凡啦——啦——

    滿是愛意的小尾音回蕩在整個墨居,將原本緊張不已的氣氛沖了個干干凈凈。

    柳云烈臉上的肌肉抽了抽,他很想說這位夫人膽色真是過人,江玄瑾生氣的時候她也敢去惹?還說這些沒頭沒腦的……

    然而,原本一身戾氣的人,被她拉著手這么一晃,竟然當真平靜了下來。

    “傷著哪兒了?”江玄瑾側頭,沒好氣地問她。

    懷玉笑著給他比了比自己強壯的胳膊:“我很厲害的,沒有傷著!”

    伸手捏了捏她的胳膊,又上下打量他兩圈,他松了眉,神色也柔軟下來。

    懷玉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還是把你吵醒了,累吧?回去再睡會兒?”

    “不必。”低頭任由她摸著,江玄瑾道,“今日本就不能睡好,能休息這么久已經是托福。”

    “托誰的福?”懷玉挑眉,笑得曖昧繾綣,想騙他再喊一聲“夫人”。

    然而江玄瑾并不上當,輕哼一聲把她往主樓的方向推:“你先去歇會兒。”

    柳云烈站在旁邊目瞪口呆地看著,直到江玄瑾把人送回主樓再回到他面前,他都有點沒能回過神:“你……”

    負手立于他面前,江玄瑾眉目清冷:“柳大人,你強闖我墨居、傷我夫人,究竟意欲何為?”

    柳云烈想說,我沒有傷著你夫人啊!但一看面前這人的表情,他認命地低頭行禮:“是下官冒失,一時情急,明日定當備厚禮向君夫人賠罪。但今日前來,的確是有事要問君上。”

    江玄瑾側身,還是把他迎去了偏廳。

    這夫妻倆輪著來,他終究還是沒能踏進主樓半步。柳云烈心情復雜,坐在偏廳里沉聲道:“君上可知最近朝中流言?”

    江玄瑾端了濃茶:“大人請講。”

    “君上對厲奉行動手,又救了徐仙。”柳云烈微惱,“這樣的行為,無異于公然告訴整個朝野,紫陽君偏袒長公主一派!長公主薨逝將近兩月,她朝中余勢依舊沒有被拔除干凈,不少人為此殫精竭慮,君上倒是好,不幫忙就算了,還與我們作對?”

    聞言,江玄瑾有些不解:“厲奉行受賄貪污,是假的?”

    柳云烈一頓:“不是。”

    “那徐仙是真的受賄二十萬兩了?”

    “……也不是。”

    “既然都不是,你今日來同我說什么?”江玄瑾不悅,“柳大人,你什么時候也開始不分善惡是非,只看黨派立場了?”

    柳云烈一震,繼而皺眉:“可是……我總覺得你最近的舉動太過不尋常,若非你有意,便是別人有意引你至此。”

    別人引他?江玄瑾輕笑:“本君做事,誰人能引?若做的是對的事,又何妨為人所引?”

    這話堂堂正正頂天立地,說得柳云烈很是懊惱,完全無法辯駁。

    懷玉躺在主屋的床上閉目沉思。

    跟江玄瑾接觸了這么久,她決定相信這個人真的不是故意陷害她,至于圣旨和毒酒,想必也是有人背后謀劃,故意讓他為之。

    那么,這個背后的人是誰呢?能將她丹陽長公主和紫陽君一起玩弄于鼓掌,還讓他們都沒察覺,安的又是什么心思?柳云烈在這其中,又起了怎樣的作用?

    想的事情多,臉就有些緊繃,表情也嚴肅得很。

    然而,一聽見開門聲,她瞬間就變成了一副真的在熟睡的模樣。

    “累了?”有人來床邊坐下,輕聲問了她一句。

    李懷玉打著呵欠睜眼,笑嘻嘻地伸手拉他:“不累!”

    江玄瑾垂眸看著她,墨瞳里神色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懷玉眨眨眼,心口有點發緊,連忙將他拉下來躺著,攔腰抱住他:“你是不是有話想問我?”

    “嗯。”

    “那你問,我一定老實回答!”

    “你的武功是誰教的?”他悶聲問。

    懷玉笑著蹭了蹭他的胸口:“你看我那也算武功?就會幾個三腳貓的招數,一點內力也沒有,身子也跟把竹子似的。”

    說著就把自己的手腕往他手里放,很是大方地讓他探。

    若是習武之人,骨骼經絡都會比常人壯實,脈搏也會清晰有力。而這白珠璣,別說壯實了,虛得隨時都能再生一場大病,手心柔軟,也是一點繭子都沒有。

    江玄瑾覺得自己多慮了,這丫頭只是機靈些,這身子真不是會武功的。

    “那你怎么敢去攔柳云烈?”他抿唇,“真不怕傷著?”

    懷玉伸手摸著他的眉眼就笑:“我心疼你呀,想你多睡會兒,就算天王老子來了我也得攔著!”

    “……我不需要你護著。”

    “你需不需要是一回事,我想不想護著是另一回事。”她盯著他的眼睛,很是認真地道,“你沒有喜歡過誰,不知道這種感覺。哪怕是一只螢火蟲喜歡上月亮,它也會想把自己所有的光都給它。”

    跟喜歡的人多強大沒關系,這是跳動不止的心意。

    江玄瑾聽得怔愣,手碰著她柔軟的發絲,忍不住輕輕捻了捻:“你這個人,為什么每天話都這樣多?”

    懷玉橫眉:“你當我想嗎?還不是因為你話少?我要是不替你說掉些,你憋著多難受啊!”

    “又胡扯。”

    “誰胡扯啦?你難道不是很想告訴我你也很喜歡我?”她一本正經地道,“但你說不出來,那就只能我多對你說兩句。”

    “江玠,我喜歡你呀!”眉眼彎下來,又笑成了月牙。

    江玄瑾閉眼,伸手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胸口,悶聲道:“閉嘴。”

    順著他的力道就蹭了蹭他的胸口,懷玉咯咯直笑,軟軟地抱著他不撒手。感覺到這人身上難得的溫情,她心里那種豐收的喜悅止不住地就往外冒。

    讓江玄瑾動心很難,可他一旦動了心,一切就變得很好辦了。

    “對了,你二哥是不是要參加選仕了?”她裝作不經意地問。

    江玄瑾低低地“嗯”了一聲。

    “那我明兒做些點心,也給他們院子里送去吧。”懷玉道,“今日二嫂過來,送了兩盤很好吃的瓜子酥。”

    二嫂?江玄瑾頓了頓,像是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這么個人,低聲道:“你想送,那便送。”

    “我聽人說二嫂是徐家的人。”她小聲嘀咕,“瞧著挺好的姑娘,但是怎么好像不受人待見?”

    江玄瑾道:“不是不受人待見,是只是不受二哥待見。他那個人,向來是偏愛美色的。”

    很顯然,徐初釀并沒有什么美色。

    懷玉皺眉:“那他還娶人家回來干什么?徐家好歹也是大戶,女兒還嫁不著好人家不成?”

    要是旁人來同江玄瑾說這些,他肯定煩死了,一個字也懶得應。但聽懷里的人絮絮叨叨的,他覺得很有意思,忍不住就答:“二哥當初娶二嫂,也是被逼的。”

    不高興地抬頭,懷玉瞇眼:“什么叫‘也’?”

    順著她的頭發摸了摸,將她的不滿安撫下去,他接著道:“二哥從十六歲開始就有了侍妾,但他到了二十還不愿立正室,說是怕正室欺負了他滿屋子的美人。不管媒人將對家小姐夸得有多美若天仙,他都不點頭。”

    江深第一次見徐初釀的時候,嫌棄地盯著人家的臉看了許久,可相處一日之后,江深就興致勃勃地回來對江玄瑾說:“我找到可以當正妻的人了!”

    江玄瑾當時還小,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就聽自家二哥很是無恥地道:“就得要這種長得不好看、但脾氣很好的人,不會嫉妒,也不會陷害。反正她沒哪點能配得上我,能進我的門已經會感激涕零,又怎么會去欺負我的美人兒呢?”

    懷玉聽得嘴角直抽:“所以他是娶二嫂回來當個擺設?”

    江玄瑾點頭:“二嫂鮮少出院子。”

    這么可憐?懷玉咋舌,眼珠子轉了轉,道:“那我明日去看看她!”

    女兒家就是心軟,一聽誰過得不好就容易滋生同情。江玄瑾也沒多想,下巴輕蹭著她的頭頂,很是困倦地垂了眼,慢慢陷入夢境。

    夢里,他攀在高高的懸崖上,很費力地往上爬,可爬著爬著,突然有人朝他伸出了手。

    “抓住我呀。”那人笑著喊,遞過來的掌心溫暖而柔軟。

    他怔愣,下意識地握上去,被她拉著很輕松地往上飛。然而,快要飛到頂的時候,她回過頭來,聲音驟然冰冷:“真以為我是想救你?”

    手倏地被松開,他瞳孔緊縮,整個人止不住地飛快往深淵里墜去——

    猛地睜眼醒過來,江玄瑾皺眉。

    失重的感覺好像還在,伸手捂著鈍痛的胸口,他臉色很難看。

    “主子?”乘虛打了水來放在旁邊,替他拉開了床帳,“做噩夢了?”

    抬眼看了看屋里,江玄瑾皺眉:“天亮了?”

    “是。”乘虛點頭,“您這一覺睡得極好。”

    睡了整整十個時辰,簡直是不可思議。

    “她呢?”

    “夫人已經去韶華院了,囑咐屬下等您醒來一定要讓您喝些清粥。”乘虛硬著頭皮答,眼角余光偷偷瞥著自家主子的神色。

    還真是……睜眼看不見夫人就鬧脾氣,眼里的神色都沉甸甸的。

    乘虛忍不住有點怨,夫人走那么急干什么?多留一會兒等主子醒來再走多好。

    懷玉已經坐在了韶華院的正廳里,徐初釀見著她來,一張本還皺著的臉瞬間就舒展開了,十分高興地道:“弟妹有心了。”

    “聽聞二哥要參加選仕,這點東西也就表個心意。”懷玉左右看了看,問她,“二哥人呢?”

    說起這個,徐初釀的眼神就又黯淡了些,垂眸道:“他近幾日心情不好,總在偏房里聽曲兒。”

    被江玄瑾趕鴨子上架似的弄去選仕,心情能好才見了鬼了。懷玉暗笑,又問她:“以二嫂之見,二哥今次可否入選?”

    徐初釀連連點頭:“若認真去考,自然是能的!他的文章寫得一等一的好,我讀過不少,雖有些是一時激憤之作,但平和之時,實在是文采斐然!”

    這人夸起自己的夫婿來也是毫不含糊,懷玉聽著,忍不住逗她一句:“但選仕之事,可不能光靠文采就行的。”

    “他不止文采!”徐初釀急急地道,“很多文章也頗有見解!”

    “是嗎?”懷玉很可惜地嘆了口氣,“我還不知道他寫過些什么。”

    一說這個,徐初釀起身就來拉她:“弟妹隨我來!”

    懷玉乖巧地跟著她走,出了正廳就去了一旁的書房。

    徐初釀興致勃勃地在書架上翻找文章,她站在書桌邊,不經意地一打量,就瞧見了隨意放著的一枚印鑒,上頭刻著江深的大名和表字。

    這東西很重要,選仕之時定要印在答卷上頭以便核實身份。但江深竟然這樣隨意丟在外頭,顯然是壓根沒把選仕當回事。

    微微勾唇,懷玉拂袖就將這東西收入懷中。

    徐初釀找到幾本裝訂好的書,很是欣喜地回頭來遞給她:“你看,這些都是他寫的。”

    語氣里滿滿都是驕傲。

    懷玉接過來隨手翻了翻,點頭贊道:“的確是不錯,二嫂是嫁過來才發現這些的?”

    徐初釀搖頭,略微有些羞澀地道:“我十六歲便讀過他的文章,一直傾心仰慕。后來能與他結為夫婦,是我的運氣。”

    竟然是這樣的?懷玉眨眨眼,想起江玄瑾說的關于江二公子的想法,忍不住有些唏噓:“他能娶到你,是他的運氣才是。”

    這話說得徐初釀很是不好意思,連連擺手:“弟妹過獎了,我……我也沒什么好的,他……他特別好!”

    不善言辭,吞吞吐吐地說著話,眼里的光卻很亮,像黎明的第一抹陽光似的,看得人心里都跟著暖起來。

    李懷玉微笑,心想原來是不是喜歡一個人,眼睛是會說真話的。

    于是下午江玄瑾歸府的時候,進門就見她眼巴巴地盯著他瞧。

    “干什么?”他不解。

    懷玉道:“你認真地看看我!看見我眼里的東西了嗎?”

    江玄瑾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盯了一會兒,突然拿了帕子伸過去,替她擦了擦眼角,很是嫌棄地搖頭:“臟死了。”

    “……”氣憤地拍掉他手里的帕子,懷玉道,“我讓你看我的眼神,不是這個!”

    眼神怎么了?江玄瑾不解,依她所言認真地看,慢慢地就發現她眼里泛起一圈兒又一圈兒的情意,瀲滟得像三月帶桃花的潺潺溪水。

    抿唇別開頭,他道:“你是閑得慌?”

    看不出來嗎?懷玉臉一垮,悶頭反省,自己果然還是道行不夠,該對著鏡子多學學徐初釀那目光,肯定一眼就讓他心動!

    “我在這兒等了你很久啦。”她扁嘴道,“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等你,能不閑嗎?”

    說到后頭,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江玄瑾想了想,問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眼眸一亮,懷玉一下就跳了起來:“好啊好啊!聽說最近京都里人多,熱鬧!”

    各個地方來參加選仕的人都到了京城,人能不多嗎?江玄瑾是不喜歡熱鬧的,他每每下朝就喜歡待在府里哪兒也不去,但看她一副要悶死了的樣子,他抿唇,還是轉身往外走。

    李懷玉很是興致勃勃,一上車就問他:“咱們能去文院看看嗎?”

    額角青筋跳了跳,江玄瑾道:“就不能選個人少些的地方?”

    文院眼下是人最多的,趕考的人一半都在那邊購置文房四寶。

    “啊,可我就喜歡人多呀。”她看他一眼,有點沮喪,“那……去郊外看花?”

    沒好氣地斜她一眼,江玄瑾道:“罷了,就去文院。你要是想添置什么東西,就自己下去擠,我是不會下車的。”

    以紫陽君的身份,真下了車還得了?被眼尖的人認出來,非得給堵在人群里撈不出來!懷玉很是理解地點頭,一轉臉又笑了,樂呵呵地抱著他的手,把玩他的手指。

    “在外頭你收斂些。”他皺眉,“總是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話?”

    懷玉一聽,扭頭就問他:“我沒同你成親之前,是不是在外頭也拉拉扯扯的?”

    “你還好意思說?”

    “對嘛,沒同你成親我都能拉拉扯扯,做什么成了親還不讓?”懷玉 ?”懷玉理直氣壯地道,“成親不就是為了讓拉拉扯扯變得合情合理嗎?”

    “……”他真的不覺得成親是為了這個。

    “你要是實在不好意思,那我以后想同你拉拉扯扯,就藏著點兒,像這樣!”一邊說一邊坐到他身邊去,懷玉伸手,扣住他的手,然后將他那寬大的袖子扯過來一蓋,挑眉問,“如何?”

    繡著銀色云紋的衣袖看起來很是端雅規矩,但那袖子下頭的手,卻是勾著他調皮地撓著,撓了手心一會兒,又掰開他的手指,一節節地與她的交疊在一起。

    江玄瑾身子僵了僵:“松開。”

    “都不會有人看見了,松什么?”懷玉不應,將他抓得緊緊的。可沒抓一會兒,就感覺他手心有些濕潤。

    “咦?”她好奇地問他,“你熱嗎?”

    面前這人靠著車壁坐得端正,目光平視前方,語氣冷漠:“不熱。”

    只是感覺到她手心的溫暖和柔軟,想起了昨晚做的可怕的夢。

    “你當真不松開嗎?”他低低地又問一句,聲音小得像是在問自己。

    懷玉卻是聽見了,臉上揚起一個大大的笑,響亮而篤定地回答他:“不松!”

    漆黑深沉的墨瞳,被這兩個字激得亮了亮。

    文院很快就到了,懷玉準備下車才發現這手不松不行啊,她要下去,車里這人是不愿意下去的。

    于是她回頭小聲道:“我去買點東西就回來,好不好?”

    剛剛才柔和下去的臉色,瞬間又繃了回來,江玄瑾低頭看了一眼她的手,沒吭聲。

    懷玉哭笑不得:“那你跟我一起去?”

    他還是沒吭聲,修長的手輕輕勾著她,不收也不放。

    懷玉無奈了,一手捏著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慢慢掙脫出來,然后將他的手塞在袖子里放好:“等我回來啊!”

    說完,飛快地就下車帶著靈秀扎進人群。

    江玄瑾皺眉,看著那晃動的車簾,有些惱怒:“乘虛。”

    外頭的人應道:“主子?”

    “不等她了,我們走。”

    “這……”乘虛愕然,他家主子又發什么脾氣了?

    掀開車簾,他小心翼翼地問:“真的不等了?”

    “她說話不算話,我為什么要等?”江玄瑾沉著臉道,“立馬走!”

    “……是。”

    李懷玉七拐八拐地往文院里走著,壓根不知道背后的小公主又發了脾氣,只捏著袖袋里的印鑒,讓靈秀在門口等她,然后便一頭扎了進去。

    “客官要點什么?”清秀的伙計看見來了客人,頭也不抬地就問。

    懷玉看了看他,有點意外:“為什么是你在這里?”

    低著頭的白皚一愣,猛地抬眼,倒吸一口涼氣:“殿……”

    “店里沒貨了?”李懷玉張口就打斷他。

    “啊……是,客官要的那種宣紙得去庫房里拿。”看了看四周,白皚側身,“您往后請。”

    懷玉點頭,提著裙子就跟著她走,周圍的人熙熙攘攘,誰也沒注意這邊。

    白皚引她去了后院就道:“殿下,陸掌柜這些日子正想法子聯系您呢,馬上就是選仕了。”

    “我知道。”懷玉點頭,“所以我這不是來了嗎?只是沒想到你也在這里。”

    白皚道:“在這里方便。”

    想想也能明白,這地方來往這么多文人學子,消息是最多最快的,白皚又是書香門第出身,在這里與人結交最是合宜。

    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懷玉突然伸手朝他勾了勾。

    “……殿下?”白皚一看她這動作就覺得心里發毛,每次她要他去做什么為難的事情,都會這樣讓他過去,并且臉上的笑意越深,就表示任務越難。

    現在她已經笑成一朵花了,白皚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三炷香之后,李懷玉抱著一堆宣紙出了文院的大門,拎好靈秀,一起往回走。袖袋里的東西已經給了人,她現在得去找江玄瑾。

    然而,走回去才看見,方才那地方已經沒了馬車,倒只有一個站著的乘虛。

    “你家主子呢?”懷玉好奇地問。

    乘虛很是無奈地道:“主子說不想等您,所以先走了。”

    “嗯?”懷玉挑眉,“走哪兒去了啊?”

    “主子不讓說。”乘虛一邊吐著這句話,一邊直朝旁邊的茶樓動下巴。

    李懷玉恍然,給了他一個贊賞的眼神,把宣紙都塞給他,提了裙子就往那茶樓里走。一樓人多,她看也沒看,直接上去找到最僻靜的一個廂房。

    江玄瑾捏著茶杯,聽見門口的動靜,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冷冷淡淡的。

    懷玉笑著就坐到他身邊,捏著他的手就著他手里的茶杯灌了幾口,然后神秘兮兮地道:“你猜我方才聽說什么了?”

    不哄他,也不問他為什么走,上來就說這個?江玄瑾一點反應也不想給,板著臉沉默。

    這人自顧自地就道:“我聽說今年的學官又是梁大人!本還不知道這個梁大人是誰,可賣我宣紙的伙計一說他就激動,四周學子似乎也對他頗有微詞。”

    “梁思賢?”江玄瑾一愣,下意識地說出了名字。

    懷玉滿臉好奇:“你認識呀?”

    廢話,好歹也是個千石年俸的學官,能不認識嗎?不過提起這人,江玄瑾倒是有些好奇:“為何會對他有微詞?”

    “我也不清楚,就買東西的時候順耳聽了聽,好像說什么不公正,誤人子弟之類的。”懷玉滿不在乎地聳肩,“興許只是隨口抱怨。”

    歷年選仕,少不得都有落榜之人心懷不忿,編排學官兩句也實屬正常。江玄瑾沒多想,只側頭將茶杯放在她面前:“我的茶。”

    被她喝了個底朝天,連個茶葉都沒吐。

    懷玉笑瞇瞇地道:“濃茶喝多了不好,我給你來個淡的?”

    江玄瑾正想說這一壺茶都是濃的,要淡的得重新泡。結果旁邊這人就欺身上來,妃色綢面的衣料往他身上一纏,整個人仰頭上來,抿著唇就蹭了他的嘴角。

    “怎么樣?這樣是不是淡很多?”她舔著唇痞笑。

    面前這人被她壓得微微后仰,一雙墨瞳里劃過一道光,卻是不甚高興地道:“沒有。”

    這還沒有?受此挑釁,懷玉鼓嘴,立馬就掰過他的腦袋來,深吻上去。

    淺淺茶香,瞬間溢滿了兩人唇齒。

    乘虛和靈秀跟在后頭找上來,剛要進廂房,就瞧見里頭兩人擁至一處親吻,紫陽君在長凳上撐著身子仰著,眼眸半闔地看著面前的人,眸子里好像藏了黎明的第一抹陽光,耀眼得很。

    門口兩人都是一怔。

    閉著眼睛的李懷玉是看不見這些的,她抱著一種調戲的心態把人親了個夠本,察覺到他不生氣了,才松開人笑嘻嘻地朝他伸手:“我們回家吧!”

    眼神微動,江玄瑾重新把手放進了她手里。

    “好,我們回家。”他說。

    轉眼就是選仕的這天,懷玉跟著江玄瑾去送江深,就見他打著呵欠站在門口,一副很是困倦的模樣。

    “你這是要去場上睡覺?”江玄瑾面無表情地問。

    江深掀著眼皮看了看他:“這是個好主意。”

    “這怎么行呀?”懷玉搖頭,上來就遞給他一個護身符模樣的東西,“這個給二哥,保佑你今日文思泉涌!”

    江深挑眉,伸手接過來,斜眼看了看旁邊自家三弟的臉色,立馬笑嘻嘻地道:“弟妹有心了,竟然這么細致周到,這東西二哥一定好好戴著。”

    說著,還輕嗅兩下,贊嘆道:“這股佛香味兒真是提神醒腦,得多聞聞!”

    懷玉沒注意別的,就看著江深這動作,很是滿意地點頭:“二哥喜歡就好。”

    江玄瑾沒吭聲,等江深走了,他才側頭問:“什么時候給他求的符?”

    懷玉道:“就昨日啊,你上朝去了,我就去了一趟廟里。”

    還真是有心。江玄瑾冷漠地收回眼神,拂袖就往回走。懷玉追上去,笑嘻嘻地拉著他的手,也塞給他一個:“這是你的,比二哥的厚多了,是平安符。”

    “誰稀罕?”他不屑地道。

    然而兩天之后,紫陽君站在御書房里,腰間的銘佩沒了,換成了個厚厚的平安符。

    李懷麟正聽學官稟告此次選仕概況,一邊聽一邊點頭,無意間往右下首一掃,就見江玄瑾輕輕捻著那平安符在走神,整個人都像是籠了一層柔光,絲毫沒了平時的嚴肅。

    心念微動,他喊了一聲:“君上?”

    紫陽君回神,手指驟然松開。

    下頭站著的梁思賢見狀便笑道:“君上這是太高興了吧?”

    “嗯?”江玄瑾微微疑惑,“為何高興?”

    梁思賢一愣,接著拱手道:“貴府二公子拔得今朝選仕頭籌,這還不值得高興嗎?”

    江深拔了頭籌?江玄瑾頓了頓。他方才沒聽見,眼下再知,臉上倒真露了兩分笑意:“這自然是值得高興的。”

    梁思賢松了口氣,李懷麟也跟著說了一句:“江二公子早該入仕,此番也算是實至名歸。”

    江玄瑾頷首謝恩,收斂心神,回府便將這喜訊說給了家里人。滿堂的人登時都高興起來,歡呼雀躍地把江深擁了出來。

    江深卻是一點也不高興,他皺著眉看著江玄瑾問:“你確定沒聽錯?”

    “沒錯。”江玄瑾道,“梁大人親口在陛下面前說的。”

    李懷玉笑瞇瞇地混在人群里,就見江深的臉色一點點沉下去,然后開口道:“不可能。”

    “怎么?”眾人很是不解。

    深吸一口氣,江深捏緊了拳頭道:“我根本一個字也沒有寫,印鑒都沒有落,怎么可能是我拔得頭籌?”

    此話一出,正堂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江焱小聲道:“二叔,這話可亂說不得。”

    “我亂說這個干什么?”江深微惱,“可我的確是一個字也沒寫,上場就覺得困,我是一覺直接睡到最后的!”

    老太爺一聽這話就把拐杖往地上一杵:“荒唐!”

    “父親,這當真怪不得我。”江深無奈,“我也不知怎么的,實在是困得難受,原想歇息片刻便起來答題,誰知道一覺睡下去就沒能醒。最后還是考完了旁人將我推醒的。”

    江玄瑾微微皺了眉:“梁大人沒有道理在陛下面前胡說。”

    “可他就是胡說了。”江深道,“這事兒咱們不能認,真認了就成我舞弊了,你得替我進宮去說清楚才行。”

    這種事怎么可能說得清楚?江玄瑾沉思片刻,抬眸道:“我先去查一查。”

    見他抬步往外走,懷玉立馬跟了上去。

    “你又走?”她走在他身后慘兮兮地小聲道,“能不能帶上我?”

    江玄瑾回頭,皺眉看著她:“成何體統?”

    “我換身衣裳跟著你就成體統了!”她說著,麻利地就將外袍給脫了。

    “你……”江玄瑾剛想呵斥,就見她外袍里頭穿的竟然是靈秀的衣裙,發釵取掉幾個往外袍里一裹,立馬就變成了個小丫鬟。

    江玄瑾皺眉:“你這是早就想好了?”

    “是啊!”懷玉大大方方地承認,然后拉著他的手道,“每天都要在院子里等你,實在太痛苦了,你讓我跟著你吧,端茶倒水我都會!”

    見他要反對,她立馬臉一垮,鼻子一皺,拉著他的手搖啊搖:“帶我一起吧,我絕對不礙你的事兒!”

    這模樣,活像是他說個“不”字,她就立馬哭出來。

    江玄瑾搖頭,也不想耽誤太多時間,把她手里的衣裳順手塞給乘虛,然后拉起她就往外走。

    懷玉立馬樂了,一邊走一邊道:“我就知道你也舍不得我!你放心,我……奴婢一定伺候好您!”

    學得還像模像樣的?江玄瑾輕哼,帶著她上車,冷聲問:“當丫鬟,要叫什么好?”

    懷玉想也不想:“玉兒吧!”

    江玄瑾不解:“為什么是這個字?跟你的名字一點關系也沒有。”

    嘴角抽了抽,李懷玉神色復雜地看著他道:“白珠璣這三個字,你覺得摘哪個字出來合適?”

    低頭想了想,江玄瑾抿唇:“那還是玉兒吧。”

    兩人一起去了一趟掌文院,江玄瑾稟明想查看選仕答卷,本以為應該不是什么大事,誰知道掌文院里的人竟紛紛面露難色。

    “這……選仕過后,卷子看過即毀的。”

    江玄瑾聽得皺眉:“三甲答卷試后當呈陛下。”

    知道糊弄不了他,文官們只能先將他請到堂內用茶,然后飛快地讓人去知會學官。梁思賢一來,便是笑著同江玄瑾寒暄,然后立馬讓人去把江深的卷子拿了來。

    “君上想看的可是這個?二公子文采斐然,的確是當之無愧啊!”

    江玄瑾接過長卷看了一眼,又翻到最后看了印鑒,問:“三甲的卷子,可否都借本君一觀?”

    “這于法不合。”梁思賢一本正經地道,“就算君上位高權重,但這東西一般只是文官學官們看過,再讓陛下過目的。君上若想知道什么,下官可以回答。”

    “大人許是回答不了。”江玄瑾把卷子折起來,“真不能看,那本君就先告辭了。”

    “君上!”梁思賢連忙站起來,微微有些慌亂,“下官可是哪里做得不對?江二公子這……他摘了魁首,君上覺得不妥?”

    “若當真是他自己答的,自然是沒什么不妥。”

    可這卷子上的字跡一看就不是江深的,竟然還落了他的印鑒,審卷學官安的什么心?

    梁思賢慌了,想把他手里的卷子拿回來,可江玄瑾完全沒有要還的意思,起身就往門外走。

    誰也攔不住。

    梁思賢急了,連忙讓人去跟著他們,江玄瑾走得很快,出門沒乘馬車,一勾手就將身后那乖巧的小丫鬟攬過來,朝小巷里鉆。

    聽著身后的腳步聲,懷玉皺眉:“前頭沒路。”

    “誰告訴你的?”江玄瑾走得毫不猶豫。

    哭笑不得,懷玉伸手往前指:“你自己看啊,這么高的墻!”

    輕哼一聲,江玄瑾大步走到墻下,一只手捏了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半摟著,縱身一躍,另一只手攀上墻頭,手背上青筋鼓起,一借力就帶著她一起翻了過去。

    懷玉怔愣地看著,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穩穩地放到了地上。

    “你……力氣這么大?”她震驚。

    江玄瑾白她一眼,拉著她繼續走:“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是啊,以你這樣的力氣。”懷玉咽了口唾沫,很是好奇,“我之前怎么可能壓得住你的?”

    江玄瑾:“……”

    輕咳一聲,他順手把手里的卷子塞給她:“別管其他的了,先收好。”

    “哦。”呆呆地應了一聲,懷玉接過來隨意掃了一眼,突然又“咦”了一聲:“這個字跡好眼熟啊!”

    江玄瑾步子一頓:“眼熟?”

    “是啊,你看這個‘的’字,這種寫法很特別,我曾經在文院里看見過,當時還夸呢,結果這個上頭怎么也這樣寫的?”

    順著她指的字看了看,江玄瑾眼神微動:“去文院一趟。”

    掌文院和文院隔得很近,兩人甩掉尾隨的人就直接走了過去。進門懷玉就拉著他指了指墻上掛著的一副書法:“喏,你看這個,是不是很像?”

    一副嶄新的書法,上頭寫的是“眾矢之的”,最后這個字的寫法的確與卷上很像,或者說筆鋒走勢都一模一樣。

    江玄瑾低頭去看落款,待看清名姓,心里微微一跳。

    “怎么了?”李懷玉一臉天真地湊過來瞧了瞧,“白皚?咦,跟我一個姓!”

    “這個人。”江玄瑾神色復雜,“你不記得了?”

    懷玉搖頭:“我沒聽說過啊,為什么要記得?”

    ……也是,他們頂多見過兩面,一面在主樓,一面在婚宴,兩次都不曾說過一句話,壓根就不知道名字。

    伸手將那字畫取下來,他道:“這個人不好找,恐怕得去一趟陸府了。”

    “去陸府?”懷玉笑著就拍手,“我認識路!”

    江玄瑾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李懷玉一頓,立馬嚴肅了神色,正經地道:“畢竟白府也在那邊。”

    與掌柜的說了兩句,江玄瑾將字畫買下來卷好,理也不理她,徑直往外走。懷玉連忙跟上去,一路賠笑。

    到了陸府,陸景行親自迎出來,很是驚奇地看著江玄瑾:“稀客啊。”

    “白皚在哪里?”江玄瑾連門也懶得進,開口便問。

    陸景行搖著扇子笑:“你怎么突然問起他來了?他那個人喜歡四處走動,我眼下也不知……”

    “有要緊事找他。”江玄瑾打斷他的搪塞,抬眸道,“事關重大。”

    陸景行很想說,你的要緊事,跟小爺有什么關系?然而他余光一瞥,瞥見了江玄瑾身后的小丫頭。

    “這是?”扇子一合,他皺眉,“你才成親多久?身邊就帶丫鬟了?”

    “與你何干?”

    陸景行沉了臉:“珠璣可知道?”

    江玄瑾頓了頓,回頭看一眼腦袋埋在自己身后的人,倏地笑了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陸景行抬步下階,鳳眼直直地盯著他,語氣不善:“她若知道還縱你,我就找她麻煩。她若不知道,是你瞞著她,那我便找你麻煩。”

    說話間,人已經站到他面前,氣勢凌厲。

    江玄瑾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道:“一個丫鬟而已,竟如此嚴重?”

    “誰不知道紫陽君以前身邊是斷沒有丫鬟的?眼下突然帶一個,能是什么丫鬟?”

    恍然點頭,江玄瑾往旁邊撤了半步,轉頭問身后這人:“你是什么丫鬟?”

    李懷玉秉著“神仙打架,凡人遠離”的觀念,打算一直裝死的,不曾想前頭擋著的人突然讓開,眼前光一亮,她就看見了陸景行那一身軟銀雪絲袍。

    干笑著抬頭,她迎上他愕然的目光,認真地想了想,然后試探性地答:“通……通房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