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想到,都已經進了聽風閣,還是沒能躲掉。
罷了。
既然選擇跟柳云夢糾纏不清,就該預料到這一天,該來的總歸會來
想到這,任平生心中反而坦蕩,目光直視一樓角落里的蒙面女子,想著:要不干脆下去打個招呼,解釋清楚,我和柳云夢來青樓,是想見一見那位清影姑娘,并非是有別的目的。
轉念一想,這么說似乎有點兒欲蓋彌彰。
去還是不去,這是個問題.
就在任平生猶豫不決的時候,聽風閣掌柜走了過來,一臉為難道:“兩位貴人,清影姑娘說,她來京師只見能在文會上奪魁的才子,其余人一律不見,奴家與她說明要害也不管用,哎奴家總歸不能強客人所難,貴人您看,該如何是好?”
此刻。
柳云夢和任平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一樓的柳如煙身上,壓根沒聽她在說些什么。
好一會才轉過頭,看向聽風閣掌柜,柳眉微蹙,問道:“你說什么?”
“奴家說”
聽風閣掌柜又將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
柳云夢擺擺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貴人若有別的吩咐,只管招呼,奴家告退。”
聽風閣掌柜端正的行了一禮,轉身便要離開。
“等會!”
這個時候,任平生忽然叫住了她。
“公子有何吩咐?”聽風閣掌柜看向任平生,恭敬的問道。
任平生道:“去準備筆墨紙硯。”
聽風閣掌柜道:“奴家這就去。”
不一會。
聽風閣掌柜便取來了文房四寶。
任平生看向她,淡淡道:“我說,你寫。”
他要作詩?
聽風閣掌柜一怔,回道:“奴家明白。”
任平生緩緩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聽風閣掌柜一邊寫,一邊細細品味,眸中流露出一抹驚艷之色。
身為青樓的掌柜,她的業務能力不只是拉皮條,還有附庸風雅,對詩詞歌賦有一定的鑒賞能力。
自然知道這首詞的上闋放在今日文會中算是極為出彩。
寥寥幾句,便描繪出了一片熱鬧的盛況。
無論是所謂的星如雨,花千樹,還是魚龍舞,都和今夜廟會上的盛況極為相符。
毫不夸張的說,今日那些才子做的詩詞歌賦加在一起,也未必能比得上這半闋詞。
一旁。
柳云夢的注意力也被任平生吸引。
上一次的行路難,她只覺得好,卻不知道好在那里。
這一次的詞,她卻是打心底里覺得好,因為這半闋詞所描述的漫天的絢爛煙火,奇香四溢的彩車,觀燈的富貴人家,回蕩的悠揚琴聲,飄蕩的魚龍彩燈,皎潔的明月她都剛剛經歷。
在此之前,她也從未想過,竟能用如此美妙的句子描述這些畫面。
如果讓她來寫,恐怕憋半天也就倆字——好看!
“下半闕呢?”柳云夢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
任平生悠悠道:“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話音落下。
聽風閣掌柜表情凝固,怔怔的凝望白紙,拿著筆的手一動不動,整個人都好似化作了雕塑,好一會,才回過神,喃喃自語:“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柳云夢見聽風閣掌柜臉色無比古怪,心中疑惑,這詞的下闕聽著也很不錯,讀著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這個掌柜為何是這種表情?
“話說回來,也不知道任平生這首詞能不能在文會上奪魁。”
柳云夢看著眼前遲遲不落筆的聽風閣掌柜,心中不由忐忑。
身為公主,她享受到的是最好的教育,但是她平日里并不用功,天賦也是平平,文學鑒賞水平有限,只知道任平生這首詞很好,卻不知道有多好。
她不知道,聽風閣掌柜心里卻清楚。
別說是小小的青樓文會,便是名滿天下的大儒讀到這首詞,也會擊節稱贊!
上闕只是佳作。
下闋卻是能流傳千古的名篇!
“呼——”
不知過了多久,聽風閣掌柜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顫抖著落筆,將下闕詞寫完后,站起身,對任平生深深的拜下,由衷道:“奴家謝過公子。”
柳云夢茫然:“無緣無故的謝什么?”
她不明白,任平生心里卻很清楚。
一首能夠流傳千年的詩詞在聽風閣誕生,便是聽風閣最好的廣告。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文人墨客提到這首詞,第一想到的是詞本身,而后便是作者,再而后便是關于這首詞的創作背景,創作地點等等。
毫不夸張的說,這首詞說不準能讓聽風閣一躍成為京師乃至大周名頭最盛的青樓!
“公子,不知這首詞的詞牌名是?”
“詞牌,青玉案,詞名,云夢澤中夢如煙,作者,起舞。”任平生一臉風輕云淡,緩緩道。
云夢澤中夢如煙.
聽風閣掌柜微微一愣,第一反應,為何要起與詞的內容不相干的題名。
略作思考,忽然明白了什么,抬眸看了一眼任平生,又看了一眼柳云夢,表情變得有點兒古怪。
欲言又止了一會,最終還是沒有開口,依照任平生所說的落款。
落款后,放下筆,看向任平生,恭敬地問道:“公子是要用這首詞參加文會?”
“是。”任平生微微頷首。
“那奴家可否將這首詞帶下去讓大家品鑒一番?”聽風閣掌柜又問。
“可。”
“多謝公子,那奴家先行告退。”
聽風閣掌柜站起身,端正的行了一禮,而后小心翼翼地捧起寫著詞的紙張,邁步走向一樓。
她走后。
憋了半天的柳云夢終于忍不住問道:“起舞是誰?”
任平生笑笑道:“便是殿下您。”
“?”柳云夢一臉茫然。
任平生道:“臣為殿下取的雅號,殿下覺得如何?”
柳云夢撇撇嘴道:“本宮不喜歡,伱還是自己留著吧。”
任平生見她情緒有些不對勁,問道:“殿下怎么了?”
柳云夢望向一樓,見柳如煙還站在那里,壓低聲音道:“你給這首詞起名叫,云夢澤中夢如煙,表面意思是在云夢澤做了一場如煙般的夢,實際意思是,你就算在云夢的身邊,夢到的也都是如煙.是不是這樣?”
說著說著,語氣變得有些失落,喃喃自語道:“你這首詞寫的不是本宮,是常安。”
“殿下誤會了。”
任平生凝視柳云夢,表情十分鄭重,一字一頓道:“這首詞是為常安殿下所作,卻也是為殿下所作。”
柳云夢聞言,眸中流露出茫然。
她又不在燈火闌珊處,為何說這首詞也是為她所作?
茫然間,聽到四周爆發一陣熱烈的議論聲,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便見幾名書生打扮的才子,神色激動,慷慨激昂。
“這首詞上闋極寫端午盛況,下闋著意尋找意中人,構思精妙,語言精致,實乃不可多得的佳作!”
“能見證如此佳作誕生,今日也算不虛此行!”
“尤其是這句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細細讀來余味無窮,必將成就千古名句!”
“是啊,于繁華中苦尋千遍,卻發現意中人就在身邊,如此意境,實在是妙!”
“爾等讀詞,若只是看到膚淺的表象,終究是落了下乘,這首詞分明是要借對孤高女子的尋求,表達自己高潔志向和情懷”
“有幾分道理,話說回來,這位起舞是何人,能做出這等佳作,不應當是岌岌無名之輩,為何我第一次聽說?”
“……”
意中人就在身邊?是這樣嗎?
柳云夢敏銳的捕捉到這一句,面露恍惚。
這時,聽到身旁的任平生壓低聲音道:“這首詞是半個時辰前,臣與殿下于采蓮河畔看煙火時所作。
當時,寶馬雕車,蛾兒雪柳匆匆而過,臣轉頭便見殿下站在燈火稀疏之處.”
任平生說到這,戛然而止,剩下的,讓小姨子慢慢去品。
至于她能品出什么味道,就看她自己了。
“你的意思是”
柳云夢漸漸回過神來,原先暗淡下去的眸子重新亮了起來,看向任平生的眼神也多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
“臣只是有感而發,并無它意。”
第二次抄詩詞,任平生已經坦蕩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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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為何給這首詞起這個名字。”
聽了解釋,柳云夢心情轉好,卻還是對“云夢澤中夢如煙”有些不滿。
任平生道:“臣只是想把殿下和常安的殿下的名字都加進去罷了。”
當時讀著讀著,有點兒上頭,自己起了個名字。
現在想想,真是水平有限,弄巧成拙,還不如就叫青玉案·端午。
柳云夢聽見這話,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思索幾秒又沉默下來。
說到底,任平生是常安的夫君,而自己又是常安的皇妹。
任平生與自己交往過密,本就不為世俗所容,他頂著壓力,一連為自己作了兩首佳作,自己還有什么好奢求的。
“除非.
能勸父皇收回旨意,取消這門婚事,但任平生好像很喜歡常安。
本宮要真毀了這樁婚事,他一定會很難過,萬一因此記恨本宮,便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柳云夢認清了自己的位置后,一顆心又一次沉了下去,表情也變得有點兒失落。
一旁。
任平生看著神色復雜的小姨子,大概猜出了她的想法,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十幾秒后。
柳云夢似乎想通了什么,精致的小臉重新綻放花兒般的笑容,水汪汪的桃花眸望向任平生,靈動的眨了眨,聲音輕快:“你家娘子都追到這了,你不下去打聲招呼?”
“.”
任平生這才想起,柳如煙還在一樓看著,有點兒恍惚。
“你不去,本宮去,最起碼解釋清楚,本宮與你只是朋友,來聽風閣是為了見一見那位清影姑娘.”
柳云夢說著站起身,扭著纖細的腰肢,邁步走向一樓。
聽風閣的一樓。
江初月站在柳如煙的身側,看了一眼二樓含情脈脈望向彼此的狗男女,整個人都激動起來。
一顆心撲通撲通跳的極快,臉上卻是露出擔憂之色,輕聲勸道:
“師姐莫要沖動,師妹想,那任平生便是再如何道德淪喪,也不至于做出帶著自家妻妹來逛青樓這種有悖人倫,傷風敗俗的丑事,就算他想,云和殿下也一定不會答應。
畢竟云和殿下可是皇親貴胄,若是讓人瞧見,丟的可是皇家臉面,這些倒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會傷師姐您的心啊
所以師妹想,任平生帶著云和殿下來逛青樓,一定是有緣由的,絕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總而言之,師姐一定要克制情緒,千萬不可上去找他倆理論。”
一口氣說了一通,轉頭卻看見自家師姐神色恍惚,似乎在神游四海。
作為修仙道的人宗弟子,江初月對眼前的場景無比熟悉,分明就是元神離體!
“師姐?”
江初月心里一沉,輕喚了一聲。
“.”
無人回應。
江初月立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眉頭微蹙,環顧四周,再也沒有方才的輕佻與散漫。
“這里是京師,背靠武圣山,能強行抽離師姐元神的人,不敢來此造次。
所以師姐元神離體應該是主動為之,就是不知道師姐為何這么做。
不管了,先守好師姐,任平生的事情先放一放,將來有機會再收拾他這個人間渣滓。”
江初月這么想著,突然看見二樓的某處,云和公主竟是站了起來,緩步走向自己。
“和自家姐夫來青樓,她竟然還敢主動上門?”
江初月看著越來越近的云和公主,怔了一瞬,立刻打起精神,準備迎戰。
不一會。
柳云夢來到了柳如煙的跟前,看了一眼江初月,不冷不淡道:“你先出去,本宮有些話要與你師姐單獨講。”
顯然,她認識江初月,知道她并非普通的宮女。
“殿下,師姐她.出了些狀況。”
江初月臉上露出擔憂之色,怯怯地道。
柳云夢聞言一愣,下意識地看向柳如煙,發現她眼神渙散,狀態很不對勁。
“她這是怎么了?”柳云夢問道。
“從剛才看見殿下您和駙馬坐在一起,便這樣了,我想.師姐是哀莫大于心死。”
“哀莫大于心死?”柳云夢有點兒茫然。
“殿下有所不知,很早之前,師姐便滿懷期待的在宮中等著駙馬,想著將來有一天能舉案齊眉,琴瑟和鳴,卻沒成想”
江初月說著說著,表情變得無比復雜,有傷心,有不忿,還有無能為力的痛苦。
眸中淚水打轉,聲音也發顫起來。
“云和殿下應當知道,師姐這些日子是如何煎熬,若不是有駙馬這一層寄托撐著,只怕早就尋了短見,今日,難得出來散心,卻看見您和駙馬……師姐她命好苦……嗚嗚……”
話沒說完,已是泣不成聲。
但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她是干打雷不下雨,哭的起勁,實際上眼淚就落下了三兩滴。
“常安她是這樣的人?”
柳云夢看著眼前宛若呆滯的柳如煙和哭唧唧的江初月,有點兒懵。
以她對常安的了解,她應該不是注重兒女情長之人。
“奇怪,她的心中不是只有修煉嗎?難道是修為被廢后,性格也發生了變化?”
柳云夢懵了一會,忽然想到了什么,略顯焦急的道:“本宮去尋御醫。”
“別!”江初月脫口而出。
柳云夢看向她,表情疑惑。
江初月沉默了一秒,低下頭,傷心的道:“殿下請來了御醫,如何跟御醫說,總不能說師姐是因為看見您和.”
說到這,戛然而止。
后面的話不說,柳云夢也猜得出來。
設身處地的想,如果自己和朋友走在街上,突然發現定下婚約且心心念念的夫君,和別的女子在一起廝混。
自己怕是會傷心的暈過去吧。
“常安她容貌被毀,修為被廢,本就已經跌落人生的谷底,如今卻連自己的意中人都.
本宮是不是真的錯了。”
愧疚感如同潮水一般洶涌而來,壓得柳云夢幾乎無法呼吸。
好一會才緩過勁,小聲道:“總不能諱疾忌醫。”
“殿下還是回去吧,殿下在這里,師姐只會更傷心,有我陪著,師姐應當能恢復過來。”
江初月見柳云夢神色復雜,擔心她在這里糾纏不清,如此說道。
“可以恢復嗎?”柳云夢眼眸一亮。
江初月點點頭道:“傷心過度有損元神,只要不惡化便能恢復。”
這番話純屬胡編亂造,反正云和公主對修行一竅不通,早點把她打發走就是了。
“那本宮便先回去了,若是常安她有什么情況,一定要告訴本宮。”柳云夢眉目間露出幾分擔憂,叮囑道。
“殿下放心,我記著了。”江初月不想多說,輕輕點點頭。
柳云夢擔憂的看了一眼仍舊神游的柳如煙,猶豫了一會,還是轉身回到了二樓。
回到任平生的身旁。
柳云夢也不說話,只是安靜的坐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任平生站在二樓,看的很清楚。
從頭到尾,柳如煙都沒說一句話,一直是江初月在和小姨子說話。
卻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江初月那個小丫頭茶藝了得,小姨子不是她的對手,剛才就不該讓她一個人下去。”
事情已經發生,后悔也沒意義,任平生在心中嘆了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殿下可解釋清楚了?”
柳云夢一臉恍惚,輕輕搖了搖頭。
任平生見狀,還想再問,卻見聽風閣掌柜走了過來。
“兩位貴人,清影姑娘有請。”
心事重重的柳云夢聽見這話,抬眸看了聽風閣掌柜一眼,本想說,不必見了。
轉念一想,如此一來豈不是辜負了任平生的心意,便在心里嘆了口氣,站起身道:“前面帶路。”
“貴人請。”
聽風閣掌柜恭敬地行了一禮,在前面帶路。
柳云夢轉頭看向任平生,擠出一抹笑容,道:“一起去看看,便當散心了。”
小姨子狀態不太對啊。
江初月剛才到底說了什么。
任平生眉頭微微皺起,跟在柳云夢的身后,壓低聲音道:“臣與常安殿下身邊的那位姑娘有過接觸,此人滿口謊言,不足為信,無論她說什么,殿下都不必放在心上。”
柳云夢聞言,微微一愣,轉頭看向任平生,好奇的問道:“你何時與她有過接觸?”
“前些日子,她曾經到臣的府上來過”
任平生大致將那幾日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柳云夢聽了,眸中露出恍惚之色,喃喃自語:“本宮看她柔柔弱弱,態度也頗為誠懇,不像是你說的那樣。”
任平生眉梢上挑:“殿下信臣,還是信她?”
“當然信”
后面的“你”字,沒好意思說出口,轉而道:“不管怎樣,本宮覺得她說得有幾分道理。”
“她說了什么,殿下能否重復一遍,也讓臣聽聽,究竟有沒有道理。”任平生道。
柳云夢面露猶豫,不知該不該說,陷入沉默。
就在此時,前方傳來聽風閣掌柜的聲音。
“兩位貴人,清影姑娘就在里面。”
“嗯。”
柳云夢輕輕點了點頭,走上前,就要推門進去。
忽然聽到里面傳來女子的聲音。
“娘子,娘子您怎么了.”
這里的娘子并非妻子的意思,而是奴婢對女主人的稱呼。
“是之前站在二樓窗口的那個女人!”
柳云夢和任平生都聽出了此人的聲音,互相對視一眼,心中同時升起不好的預感。
果然。
下一秒。
雅間的門就被人推開。
那個相貌平平的女子,一臉焦急的沖了出來,見到聽風閣掌柜,眼中立刻涌出淚水,顫聲道:“林掌柜,娘子她,她死了。”
話音落下。
屋外安靜了一瞬。
聽風閣掌柜瞪大雙眼,嘴巴微張,一時間竟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才回過神,瘋了似的沖進屋子。
任平生和柳云夢見到這一幕,再次對視,默契的選擇了站在原地。
毫無疑問,對聽風閣而言,一位名滿江南的才女突然死在屋里,是一樁致命的丑聞。
因而短暫的不安和惶恐后,聽風閣掌柜并沒有聲張,而是默默的吩咐小廝,尋個由頭提早關門,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再去報官。
吩咐完一切,聽風閣掌柜回到任平生二人的跟前,一臉疲憊的道:“今日讓兩位貴人受驚了。”
“無妨。”
任平生不想招惹是非,沒問清影姑娘怎么死的,只是道:“既然清影姑娘出了變故,我等留下也沒意義,便先告辭了。”
“那奴家便不相送了,兩位貴人路上慢些。”
聽風閣掌柜一堆事要處理,也沒功夫再虛與委蛇,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任平生點點頭,給柳云夢使了一個眼色,便和她一起下樓。
到了一樓,本想跟柳如煙和江初月打聲招呼,卻發現不知何時,兩人已經離開,只能作罷。
走出聽風閣。
任平生竟然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吸了兩口新鮮空氣,方才清醒一些。
看向身側的小姨子,輕聲問道:“殿下可還有想去的地方?”
柳云夢輕輕的搖了搖頭,小聲道:“本宮有些乏了。”
原先還元氣滿滿,好像再逛一整天都不會累,在聽風閣坐著休息了一會就累的不行。
這里的累,只怕是心累。
任平生不知道江初月對她說些了什么,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勸慰,只能在心里嘆口氣,柔聲道:“那臣送殿下回宮。”
“嗯。”柳云夢輕輕點了點頭。
半個時辰后。
宮門前。
任平生停住腳步,語氣溫和道:“臣便送到這里殿下若是無事,臣先行告退。”
說完,見小姨子仍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再多說,行了一禮,轉身就要離開。
這個時候,柳云夢悅耳的聲音再次響起。
“等會!”
“殿下還有何吩咐?”
任平生停住腳步,轉頭看向柳云夢。
柳云夢站在原地,抬眸看向任平生,那雙靈動的桃花眸,此刻竟是顯得有幾分暗淡,月光映照下,可見有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
她就這么直勾勾的看著任平生,也不說話,那眼神仿佛要將他的樣子印在腦中。
“這是要與本世子恩斷義絕?”
任平生心中一沉,思索幾秒,邁步走到柳云夢的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你,你離本宮遠些.”
柳云夢原先已經打定主意,這段時間不與任平生見面,見他突然走向自己,堅定的信念瞬間動搖起來,下意識地后退,想要跟他保持距離。
仿佛只要距離足夠遠,便能將他剔除自己的記憶。
“殿下之前纏著臣的時候,怎么不讓臣離殿下遠些。”任平生停住腳步,輕笑一聲。
柳云夢聽見這話,俏臉瞬間漲得通紅,咬著粉唇道:“你,你胡說什么,本宮何時纏著你了!”
“遠的不說,就說今日,元武湖畔,京城郊外,采蓮河邊,還有灑金街.”
“閉嘴閉嘴!本宮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柳云夢俏臉陣陣發燙,呼吸急促,心虛的看向身后,生怕被侍衛聽見。
平日里高高在上,無比驕傲的大周二公主,此刻竟是如同受驚的小鹿一般手足無措,
“殿下不想聽,那臣便不說。”
任平生停頓了幾秒,繼續道:“但是臣想告訴殿下,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這是要對本宮告白嗎?
柳云夢聽見這話,一顆心猛跳起來,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
然而,等了好一會,也沒等到后半段話。
抬眸看向任平生,才發現他眉目間帶著一抹笑意。
“殿下的心中還有臣。”
“沒有.不對,是從未有過。”
柳云夢輕哼一聲,目光挪向一旁,輕搖粉唇,俏臉冰冷,故作倔強。
任平生看著面前緊張到微微顫抖的小姨子,第一次發現原來女孩可以這么可愛。
此刻。
他終于下定決心。
只有小孩子才做選擇,而他兩個都要!
做出決定后,念頭通達,感覺人生除了證道外,又多了幾分動力。
邁步走到柳云夢的跟前,緩緩俯身,在她的耳畔輕聲道:“不管殿下的心中有沒有臣,臣的心中有殿下。”
說完,便見柳云夢又微微的顫抖起來,白皙的天鵝頸也肉眼可見染上一層紅暈。
“臣就說這些,天色已晚,殿下早點回宮,臣告退。”
任平生往后撤了幾步,行了一禮,不再停留,轉身離開。
一陣清風拂過。
柳云夢裙擺如同盛開的花瓣,在風中微微搖曳著,鬢角旁的幾縷青絲飛落在嘴角,精致絕美的臉龐流露出一抹恍惚,靈動的桃花眸子帶著淡淡的迷離,怔怔地望著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
宮門前。
月光皎潔。
清冷如幻。
唯有一顆炙熱的心劇烈跳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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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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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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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獸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