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煙頭都這么難,周潛猜測這些孩子背后還有人,問道:“撿煙頭還有地盤,誰規定的?”
“沒有誰規定,這一片就是我們的地方,一樣,我們到別處去撿也會挨打。”
“你們知道那個男孩住在哪里嗎?”周潛對那孩子這么感興趣是因為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感覺那孩子跟別的孩子不太一樣。
見孩子們全都不說話,但沒說不認識,周潛拿出一塊大洋,說道:“如實回答我的問題,這塊大洋就是你們的。”
看到是一塊大洋,孩子們眼睛亮了,為首的孩子立即搶著答應:“小剛住在開元路那邊的大井巷。”
大井巷是杭州的棚戶區,也就是貧民窟之一,周潛為了不讓孩子們緊張,繼續問為首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二東。”
“這一片你們應該很熟吧?”
“當然,我們天天在這里撿煙頭,這街面我們都了解。”
“這里有沒有經常花錢請你們辦事的人?”周潛覺的自己能想到用這些孩子,說不定日諜也能想到。
“沒人找我們幫忙,倒是有人經常找那邊拉車的幫忙。”二東指著不遠佐藤洋行旁邊的黃包車說道。
在佐藤洋行大門兩側就停著幾輛黃包車,不是因為出入洋行的人多,而是洋行外面比較寬敞,視野也比較好,還有樹蔭乘涼。
周潛忽然發現自己的思路沒錯,這些孩子有可能比包打聽還好使,就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過,那些拉車的我也都認識,因為他們抽的基本都是磕頭牌香煙,有時候我也給他們送煙。”
“你們還賣煙?”
“他們從我們手里買煙能便宜幾分錢,我們就是幫忙跑腿。”
“都誰找他們幫忙?”
“就洋行的人,經常讓黃包車幫忙送貨。”
佐藤洋行讓黃包車送貨?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因為用他們運費能節省不少,周潛繼續問道:“一般都是找誰?”
“大多數是找二桿子,就是那個最壯實的,他跑得快,會打架,很少被人欺負,他也抽煙,但從來不抽磕頭牌和彎腰牌,人家抽的是老刀牌。”
“好,回答的不錯。”周潛把大洋遞給這個二東,并沒有讓他拿走,說道:“帶我去找小剛,這錢就是你們的。”
“我帶你去!”
其他孩子繼續撿煙頭,周潛拉著二東找到梁宏文。
梁宏文見周潛帶著個穿戴破爛的少年,詫異的問:“兄弟!你怎么來這里了?”
“梁哥,我來辦點事,你有事沒?”梁宏文對杭州地面非常熟悉,讓他跟著去貧民窟還能問他一些事情。
“我這邊還不是你給安排的任務,我讓兩個自己兄弟盯著洋行呢。”
“正好,你開我車跟這孩子去一趟大井巷。”周潛說著把車鑰匙給了梁宏文。
“你干嘛去?”
“你開車帶這孩子先去,我坐黃包車去。”
“為啥啊?”
“甭管了,回頭再跟你說。”
周潛繞了一圈假裝從幾輛黃包車跟前走過,然后就上了二桿子的車,因為這個人身高腿長,看上去挺壯實很好認。
二桿子壓著黃包車車把,等周潛坐好了才問:“先生去哪里?”
“大井巷方向,走吧。”
“大井巷?”
“怎么了?”
“那可是棚戶區啊。”那邊住的人可很少有坐得起黃包車的,再看車上的人穿戴干凈體面,所以二桿子有些詫異。
“我是去大井巷附近辦事,快走吧。”
“您坐穩,走啦!”二桿子拉著車跑的挺快,周潛贊道:“跑的這么快,看來你這一天不少掙啊。”
“這車是我自己的,每天拉多少活交車行一點剩下都是賺的,呵呵。”
聽二桿子很幸福炫耀的語氣,周潛繼續贊道:“可以啊,杭州拉車的自己有車的可不多,我看這車還是新的吧。”
“是,買了才兩個月。”
“厲害!都是拉車賺的錢嗎?”
“嗯,全靠幾個老主顧幫襯。”
“我看你在佐藤洋行旁邊等活,洋行里的人肯定也都是你的主顧吧?”周潛不露痕跡的繼續打探。
“我全靠他們了。”
一看就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實誠人,周潛繼續問:“聽這名字是日本人開的生意,他們對你好嗎?”
“他們非常有禮貌,每次用我的車都會多給錢。”
“那還真不錯,看來你這輛車就是他們給錢買的吧?”
“經常給他們送東西,因為我每次都安全無誤的把貨送到目的地,他們高興了就會多給了一些錢獎勵,并鼓勵我自己買一輛車。”二桿子說道,
日諜比較擅長的就是使小錢辦大事,周潛繼續問:“是他們讓你買的車?”
“這車就是他們幫我低價買來的,比車行賣的新車便宜了至少五塊大洋。”
“這么好!那你現在拉活洋行用車怎么辦?”
“沒關系,他們用車一般都是十點左右和下午三點左右,這兩個點我是不會隨便接活的。”
“這就對了,人家對你這么好可別耽誤了人家事。”周潛說著仔細檢查這輛黃包車,尤其是觸手可及之處,他懷疑日諜在這黃包車上弄了死信箱,檢查了一遍沒發現有什么。
佐藤洋行讓外人幫忙送貨肯定不保險,因為他們很清楚洋行始終被監視著,又或者正是因為被盯著,他們才會用這樣的辦法傳遞消息。
“他們是日本人,一般用車都干什么?”周潛繼續問,
“是,大多數時候都是去日租界,因為他們有客戶在那里。”
周潛此刻對他這輛黃包車很感興趣,繼續檢查看看有沒有可以放東西的暗格和縫隙,但這個二桿子跑的很快,說話間已經追上了梁宏文開的車。
到了地方周潛給了二桿子錢,看他走遠這才跟梁宏文和二東來到大井巷。
一進入巷子周潛感覺立馬不好,他之前還真沒來過棚戶區,這里太臟太亂,視線的是歪歪斜斜的屋檐,幾乎沒有一堵墻不是傾斜的,有些山墻外面還撐著兩三根碗口粗的木頭,似乎只要抽走其中任何一根,那些危險的房子就會突然轟然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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