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讀小說網 > 后媽覺醒后[七零] > 第 35 章 第0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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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祝福”的話,寧香便轉身走了,沒再和劉瑩多費口舌。總之以后也不會有什么交集,更不會有什么關系,和她掰扯純屬浪費時間,而且她們完全不熟。

    而劉瑩看著寧香笑意如軟風般地轉身走遠,明明是自己占了上風,心里卻又莫名其妙覺得有點憋氣。然后想想她怎么也比寧香活得好,心里才又稍微舒服那么一點。

    江見海雖然不如她婚前想象的那般把她捧在手心上,但好歹確實有工作有錢有地位,能給她體面讓她生活富足,尤其他作風上沒有問題,他不愛亂搞。

    之前和寧香沒離婚的時候,他和她之間關系雖然好,卻也保持著正常的距離。當時她就感覺出來了,江見海是個潔身自好的人,不亂搞男女關系。

    原著里他和寧香結婚過了一輩子,到最后也沒有拋棄寧香,婚姻期間更沒有出軌亂搞過。就這一個優點,就比好多男人強太多了。

    而寧香眼下還有什么呢,她才真是要什么沒什么,沒文化又沒對象,而且還和她一樣,也把娘家的人全都得罪光了,全斷絕了關系。

    沒有對象沒有娘家沒有朋友,也沒正經的工作,離婚后在村里被人指指點點說閑話。平時靠做針線繡花賺點錢,就是做零活,低著頭彎著腰一陣一陣地繡,賺的錢還少且沒什么社會地位。

    這種枯燥累人又沒錢景的零散活,她是不可能做的。

    然后越想寧香現在的生活處境,劉瑩就越覺得,她這輩子必須得拿住江見海,大不了就是改造他。不然離了婚就像寧香現在這樣,娘家那頭回不去,二婚找不到像樣的男人,一個人跟個游魂似的,活得太難太孤苦。

    想到這她心里才算是通暢了,拎起自己的籃子,轉身隨處找找,彎腰胡亂割了幾把草,把籃子給塞滿,便挎著籃子拿著鐮刀回家去了。

    這地方是在甘河大隊和甜水大隊的臨界上,她挎著籃子回到家,李桂梅正在弓著老腰轉小磨磨糯米粉。她讓劉瑩出去割草,自然也是為了做青團子。

    劉瑩走到她面前,避免和她有任何眼神接觸,直接把籃子往她面前的往地上一扔,轉身便回屋躺著去了。

    李桂梅過來扒拉一下籃子里的草,瞬間惱怒浮面,出聲沖她房間的方向喊:“劉瑩,你割的都是什么草呀?造孽啊,你割的是漿麥草嗎?”

    劉瑩在甘河大隊呆了一個多月,每天被逼著聽方言,已經能聽懂些簡單的了,別人說話她能懂個大概意思。但她懶得理李桂梅,躺在屋里聲音都不出一下,閉眼休息。

    反正她又不吃什么青團子,誰要吃誰去割唄。她也不是本地人,憑什么認識什么漿麥草?如果李桂梅敢過分辱罵她,她就起來跟她吵,她又不是沒去割,她占理。

    就糊弄,就瞎割,氣死你個死老太婆!

    李桂梅果然在外面快要氣死了,一邊扒拉籃子的野草一邊氣得雙手直抖。日她娘的這到底娶了個什么樣的兒媳婦啊,都一個月了,怎么還是干啥啥不行啊!

    干不行還不能過分罵她,罵狠了就跳起來吵,而且還非常不要臉,一邊吵一邊還要找鄰居那些看熱鬧的婆子媳婦來評理,眼眶水紅紅地說李桂梅在家欺負她。

    說她把李桂梅當親媽一樣孝敬,李桂梅叫她做什么她就乖乖做什么,結果還總是被挑剔被罵,這日子簡直叫她沒法活了,她也想離婚。

    日她個娘啊,她李桂梅這輩子就沒在兒媳婦身上受過這么些氣!

    她說這話什么意思啊,不就在明著暗示,寧香之前鬧著和江見海離了婚,也是因為被她這個婆婆欺負的嘛?不就在說她這個婆婆太壞,留不住兒媳婦嘛!

    還有平時叫她做飯,她也是按著自己家鄉的口味做,做完了把自己的菜盛出來,剩下的胡亂撒一把糖進去,那做出來的東西簡直狗都吃不下去啊!

    說她她可有理了,說她是外地人不會做,就是學不會,罵她她就做戲找鄰居來評理,說她辛辛苦苦做的飯,好人沒好報,還要被人罵,這天下沒有公理了!

    鄰居這一個月都被她找怕了,一看她家有吵起來的動靜,人趕緊出門跑別的地方去,生怕再被拉來評理,搞得連熱鬧都不敢過來看了!

    誰都不能當面得罪,評理也累的呀!

    回回都占不到什么便宜,李桂梅現在也不敢過分罵劉瑩了,在外面造孽啊冤債啊地罵幾句解恨,便起身出門,往鄰居各家要一點漿麥草去了。

    糯米已經磨了,紅豆也煮了,青團子必須得做,家里的娃娃都喜歡吃。

    要了足夠的漿麥草,李桂梅這一天就在家里做青團子,劉瑩在屋里躺了一陣出來,故意跑到她面前軟著嗓音問:“姆媽,要不要我幫你一起做呀?”

    李桂梅又氣得手抖,憋住一口氣道:“滾恩哆娘個青膀咸鴨蛋!”

    既然不要她干活,劉瑩就不跟她計較了,她轉身往外頭去,嘴里說:“那我這個咸鴨蛋就滾了,我出去找江欣去,帶小丫頭去供銷社買點好吃的。”

    劉瑩雖然和李桂梅時不時地鬧,氣得李桂梅咬著一口黃牙要氣死過去,但她對江岸江源和江欣還不錯,主要表現就是舍得花錢,好吃好喝的全都給買。

    江岸江源和江欣吃她的東西不客氣,但對她也說不上親近,平時基本沒事就躥出去玩去,干點偷雞摸狗的壞事,好不好再跟人打一架,滾一身的泥掛一點彩回來。

    至于李桂梅和劉瑩之間,江見海都不管,他們小孩怎么可能會管?他們只會跑回家里問:“餓了餓了,有吃的沒有啊?今天買桃酥了嗎?明天買點梅花糕吧。”

    如果碰上看到兩人吵架了,江岸江源現在完全不會緊張,都習慣了,只會躲出去,搖頭嘆氣裝老沉說:“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誰說三個女人一臺戲,明明兩個就是一臺戲。”

    他們不敢合起來欺負劉瑩,因為他們發現,連他們奶奶和親爹都拿這個女人沒有辦法。他們親爹大晚上被攆過來睡他們的床,去城里都是瞞著劉瑩偷偷走的。他們奶奶每天更是被氣得呼哧帶喘的,根本拿她沒辦法。

    她個子高身架子大,尤其吵起架來的時候嗓門也大,口音又粗獷,不像他們的方言口音偏軟糯,身上的氣勢和氣場簡直能壓死個人,江岸江源江欣都怕被她打。

    劉瑩不會隨便動手打李桂梅,因為李桂梅是她的婆婆,她只會跟李桂梅講理跟她吵,找別人過來評理,甚至有時候會去找大隊書記評理,訴說自己的“委屈”。

    但他們是小孩子,要是把劉瑩惹得怒極了,劉瑩是可以沒有顧慮出手打他們的。說出去也沒毛病,自己家小孩還不能打了?隨便揪出點毛病來,想怎么打怎么打。

    李桂梅看她出門,自己坐那嘀咕:“想靠點吃的就籠絡我孫子孫女,做夢!”

    說完這話又在那嘀嘀咕咕繼續罵劉瑩給自己解悶,一邊罵一邊包青團,包好搓圓上鍋蒸了滿滿一大鍋出來。然后青團的香味剛飄滿灶房,江見海忽提包回來到家了。

    看到江見海進屋,李桂梅瞬間滿臉歡喜,一對枯了水般的眼睛變得雪亮,笑起來道:“見海你回來啦,青團剛好出鍋,晾涼了剛好等會吃,這趟去,工作怎么樣啊?”

    江見海在外面清凈了一個月,心情早就恢復如常了。反正麻煩事躲過去了,就算是翻篇了。他放下手提包,也笑著說:“不是說過了,回到蘇城上班,就能常回來看您了。工作方面沒問題,一切都挺好的,是正兒八經的廠長了。怎么就你一個人在這蒸青團?劉瑩呢?”

    說到劉瑩呢,李桂梅老臉一耷,兩只眼睛刷一下就濕透了。她吸吸鼻子,好像找到了大靠山一樣,一邊抹眼淚一邊把自己這一個月受的委屈,添油加醋跟江見海說了。

    她當然不會說自己有問題,只說劉瑩實在懶,做事全部瞎糊弄,她稍微說劉瑩兩句,劉瑩就給她臉色看,就差沒把她給氣死了。說到最后,眼淚擦都擦不完。

    江見海就這么聽著,眉頭越皺越深,最后皺出個“川”字在眉心間。

    聽到最后他輕拍著李桂梅的肩安撫她,“沒事,我來說她。”

    李桂梅情深意切,“你找的媳婦,你可得好好管教啊,不然這怎么得了啊?”

    而她這話剛說完,劉瑩帶著江欣從外頭回來了。李桂梅告黑狀做賊心虛,連忙把臉上的眼淚給擦了。雖擦得快,卻還是被劉瑩看到了。

    但劉瑩現在更多的注意力在江見海身上,沒多搭理她,只斜著眼看著江見海陰陽怪氣說了句:“喲,大廠長舍得回來啦?”

    江見海也沒有當即就說她什么,拎著提包掐上她的胳膊,拉著她回自己房間里去了。進屋關上門,他把提包拉鏈打開,從里頭抽出一條粉色絲巾來。

    江見海把絲巾送到劉瑩面前,笑著說:“我親自給你挑的,最好的真絲制品,上面的繡花是蘇城手藝最好的繡師繡的,可貴了,開不開心?”

    這還有不開心的?這算得上是高級貨了。

    劉瑩抿住唇,沒忍住笑出來,“算你還有點良心。”

    說完她就接下絲巾,圍在脖子上戴給江見海看,俏皮地問他:“好不好看?”

    江見海當即回答:“好看,漂亮!”

    劉瑩冷不丁地想起什么,眼神忽地一暗,盯著江見海,“比起你前妻呢?”

    江見海笑著,“她怎么能跟你比?不是一個檔次的人。”

    劉瑩聽到這話便徹底舒服了,戴著絲巾美得不行。

    站在鏡子前美了一會,她又想起什么,轉過身來問江見海:“剛才你媽跟你說了什么呀?都委屈哭了,是在跟你告我的狀吧?”

    提到這事就有點不那么開心了,江見海深深吸口氣,看著劉瑩說:“劉瑩,她是我媽,你對她好一點,我們大家都開心不是?”

    劉瑩嘴角的笑意瞬間也沒了,把絲巾拿下來,“我對她怎么不好了?什么事都做,做什么都不落好。她說什么你就信?不然你找鄰居問問,誰受的委屈多。”

    這話再說下去啊,還得吵起來。江見海不想一回來就跟劉瑩吵架,或者說他回來可不是回來吵架的,所以他又吸口氣說:“先不說這些了。”

    劉瑩也識趣,沒再追著他往下爭論。安安生生地忙活吃完晚飯,一家人在一起吃青團聽收音機閑聊天。劉瑩這回也沒一個人去屋里躺著,但也只嘎嘣嘎嘣嗑瓜子不說話。

    聊到李桂梅困了,一家人散了各自洗漱回屋睡覺。

    江見海和劉瑩先后洗漱完進屋上床,然后劉瑩剛一到床上,就被江見海攬腰一把扯了過去。一個多月沒見了,總歸都是有些生理需求的。

    結果劉瑩一把按住江見海的手,“一條絲巾就想蒙混過去?事情還沒翻篇呢。”

    江見海正在興致頭上,可不愿停下來,只敷衍說:“什么事明天再說。”

    劉瑩偏不,“不說清楚別想碰我!”

    江見海看著劉瑩這張一發脾氣就露兇相的臉,瞬間所有的興致都被澆滅了,他起身坐到床頭去,眉頭微皺,好半天看著她說了句:“劉瑩,我一個月回來一次,你這樣阿有意思的啦?”

    劉瑩坐起來,“你也知道你一個月才回來啊,一聲不吭自己跑去了城里,你有意思嗎?回來了連一句道歉都沒有,不問我在家過得好不好,只關心你娘是不是被我欺負了,我一個外地人嫁給你到這里,你說我能欺負誰?還有,這一個多月一分錢都沒寄給我,你是什么意思?”

    江見海深呼吸揉一下眉心,然后再看向劉瑩,“我已經給你買了絲巾了,你知道那條絲巾值多少錢嗎?能不能見好就收啊?我好容易坐半天的船回來一趟,你非得這樣是吧?錢我寄給我媽了,你要用找她要就可以了,多大點事啊。”

    劉瑩皺眉,“為什么不寄給我?”

    她一直在等他寄錢回來,結果一分都沒等到。她沒事還給江岸江源和江欣買東西,花的都是自己的錢。而她手里的錢都是死錢,用一分就少一分。

    江見海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一字一句解釋說:“她是我媽,我媽她還沒有死呢,我掙錢寄回家不寄給她,我寄給誰啊?你要用錢,你找她要就可以了。”

    劉瑩心里又憋氣,“我問她要她會給嗎?”

    江見海實在是搞不懂,“你正經要用錢,她為什么不會給?”

    劉瑩冷著臉,“你是真不知道你媽是什么人是嗎?”

    聽到這種話,江見海又很煩了,扯著嗓音壓著分貝,“我知道!我比你了解我媽,所以不用你一遍一遍來告訴我她是什么人!我成天這樣說你媽,你高興嗎?!”

    說著他深吸一口氣,“真的,劉瑩,你要是一直這樣的話,不鬧點矛盾心里不舒服,一個月見一次也要吵,全是這些雞毛蒜皮的破事,這日子我也過不下去了。我真的想不通,你嫁給我是為什么,是為了折磨我的嗎?”

    劉瑩捏緊手指瞪著眼,語氣極沖:“江見海,到底是誰折磨誰呀?我嫁給你就是為了伺候你媽的嗎?三個孩子沒有娘我可以帶,可憑什么伺候你媽呀?”

    江見海抬手捂住眼睛和腦門,片刻放下來,然后頂著脾氣落腿下床,戴上眼鏡動手翻自己的外套和行李包,一邊翻一邊往床上扔錢扔票,嘴里說:“是不是嫁給我就是為了錢?你要錢是吧,給你,都給你!”

    把身上的錢和票全翻空了,全扔在劉瑩面前,他看著劉瑩問:“夠了沒有?夠不夠?!不夠我再去給你借!你要不要?!你不怕丟人我也不怕了!”

    劉瑩捏緊了手指坐在床上瞪著江見海,那神情活像要跳起來跟他拼命。但她就保持這樣的姿勢和神情,沒有再出聲和江見海吵。

    江見海站著床前,片刻的安靜讓他找回了一點冷智。他突然覺得喘氣活著都他媽的累,軟了身子坐在床沿上,摘掉眼鏡眨一下眼睛說:“劉瑩,我娶你是想和你好好過日子的,是想把日子過得安穩叫人羨慕的,不是這樣每天雞飛狗跳叫人看笑話的。”

    劉瑩看著他的側臉,終于又開了口:“你工作已經穩定下來了,現在是廠長了,你想安穩過日子,不想這樣被人一直看笑話,那就帶我去城里。”

    江見海低著眉又默了聲,片刻道:“你怎么就聽不懂,我媽年紀大了,說不準哪天就沒了。家里要是沒人照看著,出了事都沒人知道,我會被人罵死的!”

    劉瑩并不動容,心里想的是死了也沒人知道,是死老太婆的報應!

    她嘴上說:“我不管,我就是想去城里和你在一起。”

    江見海真的是無語了,談戀愛的時候明明覺得劉瑩是個知書達理通情理的絕世好姑娘,怎么婚后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呢?他真的快被她逼瘋了!

    他實在是受不了了,甚至有種想拿頭撞墻的沖動,忍住這種沖動,他抬起手在頭發上暴躁地抓了幾把。抓亂了一頭的頭發,靠去床頭墻上,眨著眼只剩下喘氣。

    劉瑩把床上的錢和票都撿起來放好,又看著他說:“你要是說不出口,那就由我來跟你媽說,我來做這個壞人,反正我在她心里也不是什么好人。”

    江見海面容僵硬,喘著氣不說話。

    他想說離婚,這兩個字就在嘴邊上,可是又受不了被人看更大的笑話。再離再找就是四婚了,對他難免沒有不良影響,而且這個媳婦是他自己找的心儀的城里姑娘。

    劉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不出聲便繼續說:“你也可以再偷跑一次,但你下半輩子還有沒有安穩日子過,我就不知道了。我說過我伺候不了你媽,你把我留在鄉下也沒有意義,除了每天跟她吵架。我上次沒去城里找你是給你留體面,不想影響你升職的事情,不代表我接受了你這樣的行為。你再偷偷把我丟這里,我可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來。比如……大義滅親檢舉揭發,送某些人上批判大會上演講什么的……反正某些人嘴巴碎,私下什么話都說……”

    聽劉瑩搬出批判大會來,江見海死死盯著她,目光里滿是陰狠暴怒。但他沒有發泄出來,片刻后閉上眼睛全忍了。

    他什么都不想再說,想殺人,想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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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子還怎么往下過,真不如英年早逝再投胎去!

    幾乎是一整夜的無眠。

    第二天吃飯的時候,劉瑩在飯桌上跟李桂梅說了她要去城里的事情。

    李桂梅聽完愣了一下,沒搭理劉瑩,立馬轉頭看向了江見海。

    江見海頂著大大的黑眼圈,深深吸口氣,低聲解釋說:“姆媽,我那邊現在太忙了,實在有點缺人,每天都吃不好飯,打算讓劉瑩過去照顧我一下。我今天去一趟二姐家,她家離咱家近,沒事讓她過來看看您,我也會定期回來,您有事給我廠里打電話。”

    李桂梅聽完話低下頭,捏著筷子慢慢撥米飯,心里不自覺憋上氣。好半天,他又看向江見海問:“那阿岸阿源和阿欣呢?”

    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江岸那三個娃娃也來了精神,都盯著江見海看。

    江見海還沒出聲,劉瑩接話說:“一起帶過去,把學籍也轉過去,以后就在城里上學。江岸江源和江欣都聰明,到城里讀書會有大出息的。”

    這話一說完,江岸那三個娃娃瞬間歡喜起來,喜滋滋的。

    而李桂梅聽劉瑩說話就憋氣,她往嘴里夾一口米飯,嚼半天咽下去了說:“你們想走就走,我一個惹人嫌的老太婆,用不著跟我說。”

    江見海聽了這話就受不了,他張嘴想要說話,被劉瑩碰了一下手背阻止了,于是一口氣憋在心里,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再第二天,江見海帶著劉瑩以及三個孩子,拎著幾包行李,坐船出發去了蘇城。出發以后,劉瑩和三個孩子在船上都很高興,而江見海則一直沉著臉不說半句話。

    他坐在船上看著河水后翻,心里憋著一口吐不出來的氣,腦子里不自覺翻騰起許多前世的畫面母慈子孝、兒女爭氣、欣欣向榮,那么真實,卻又恍如一場美夢。

    而在江見海帶著劉瑩和三個孩子走后,李桂梅在家找到她的老伙伴們,捏著手帕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罵劉瑩是只千年的狐貍精,搶走了他的兒子。

    她根本無所謂劉瑩走不走,劉瑩留在鄉下對她來說實在也沒什么好處,天天都能把她氣得半死,還讓她拿她沒辦法,但她接受不了她兒子帶她走。

    而且一直到走之前,她兒子都沒問她一句:“姆媽你要不跟我們一起去吧?”

    她兒子肯定是沒問題的,都是那個狐貍精!

    聽她哭一陣,不知道哪個老婆子出聲說了句:“唉,你現在可知道阿香的好了吧?”

    李桂梅聽到這話一愣,然后猛拍一下大腿,悔得一口黃牙都要咬碎了!

    因為有李桂梅經常出來說,江家鬧的這些事,很快就又傳了開來,成了許多人茶余飯后閑聊的話題。說什么的都有,總之就是說個熱鬧。

    江家那邊一天出來一個故事,而寧香的生活則還是一日復一日,一成不變只有那幾樣事情。除了偶爾紅桃她們會來請她去繡坊,就沒其他什么特別的了。

    許多人的生活好像都是和寧香一樣無多變化,但時間依舊在繡娘指尖間的繡花針上穿梭流逝,日復一日,攆著時代向前。

    一九七六年七月六日,朱d元帥因病去世。

    七月二十八日,河北省唐山、豐南地區發生里氏7.8級強烈地震,并波及天津、北京等地。地震造成24.2萬多人死亡,16.4萬多人受重傷。1

    九月九日,毛主席逝世。十八日,首都百萬群眾在天安m廣場隆重舉行追悼大會。②

    十月六日,zgzy政治局執行黨和人民的意志,采取斷然措施,一舉粉碎“四人邦”,延續10年之久的“文化大g命”至此結束。③

    這一年的悲喜都是巨大的,所有人都被這些事情牽動著每一根神經和微小情緒。四人邦倒臺以后,國內局勢并沒有很快穩定下來,陷入了短暫的迷茫期。

    所有人都知道那個時代要過去了,卻不知道接下來的世界會是什么樣的。

    但不管發生了多大的事情,也不管未來的道路有多迷茫,填飽肚子永遠是人第一要關注的事情。所以大部分地方的生產生活依舊進行,沒有受到這些大事太大的影響。

    寧香的生活自然也還是那樣,偶爾去繡坊的時候會聽些八卦,得知一些其他人的事情。譬如胡秀蓮在找媒婆給寧蘭說媒,一直也沒找到滿意合適的,寧蘭便繼續給家里掙工分。

    譬如李桂梅自己一個人過了大半年,少了許多傲氣,多了許多怨氣,一直沒變過的就是出來罵自己的兒媳婦。她一個人過日子更是瞎糊弄,把家里過成了垃圾場,味道熏天。

    除了幾個閨女偶爾回來幫她收拾一下,嘮叨她不愛干凈,也沒有別人幫她收拾。

    江見海和劉瑩去了城里,每次帶著孩子回來看李桂梅,都是呆一天就走。

    沒人知道他們在城里過的什么日子,但有人說,日子過得好不好都寫在臉上,江見海和劉瑩兩個人都比以前更顯老氣,眼睛里疲態很重,一看就是日子過得很不順心。

    而也因為時間過得久了,寧香離婚的事在村里也不再有人多說什么,大家都習慣且接受了。只是不時會有媒婆上門來說親,都是些條件不好的二婚男想屁吃,寧香都把媒婆攆走了。

    被寧香態度不好地懟了幾次,那些媒婆也就自覺不來幫人牽線了,但有了情緒,就在私下說寧香不識好歹,看她這輩子還能再嫁個頭婚的干部是咋的?

    這一年拖一年的,女人年齡上來了,更不好嫁的好伐?

    而時間確實是挺快的,離婚都一年了,但在這一年里,寧香從來也沒想過再嫁人的事情。她性子沉能耐得住寂寞,一直在充實自己,并沒覺得自己需要個男人。

    她利用這一年的時間,復習完了所有初高中課本上的知識點,背了所有要求背誦的文章和詩詞。有些她喜歡的文章和詩詞,不要求背誦她自己也會背。

    同時她靠做繡活在手里攢了不少錢,因為王麗珍的指導以及自己苦練和鉆研之后技藝上的精進,她做的繡品的質量也肉眼可見提高了很多。雖然她以前做的繡品質量也好,但還沒有達到讓人看了會驚艷的地步。

    寧香一直覺得自己是在修煉,而且她一直相信,所有的努力和沉淀都不會白費。

    然后她相信的這件事,發生在了一九七六年十月份的最后一天。

    那天紅桃在傍晚的時候來王麗珍家找她,雖然大革命結束了,但現在的社會風氣還沒有開始轉變,黑五類還是抬不起頭做人,紅桃不敢進王麗珍家的門,就把寧香叫了出去。

    叫了出去以后,她拉著寧香又往旁邊走了一些,神秘兮兮跟寧香說:“阿香,今天我去放繡站交活去,陳站長他讓我給你帶個話,叫你明天過去一趟。”

    寧香手里的繡活期限還沒到,而且她也沒做完,所以有點疑惑,問紅桃:“什么事呀?”

    紅桃眉眼一彎,“阿香你厲害的呀,陳站長說是蘇城的一個繡師要親自見你嘞。好像是咱們木湖鎮的繡品送到蘇城,有個繡師看上了你的繡品。她把繡品拿到公社來問,陳站長認出來是你的手藝,繡師就說要見你嘞。”

    聽到紅桃這話,寧香自己也有點忍不住激動,眼睛發亮又問:“見我干什么呀?”

    紅桃這就不知道了,“這我不曉得的呀,得你自己明天去了才知道的。”

    寧香還是激動,笑眼彎彎地對紅桃說:“謝謝你呀,紅桃姐。”

    紅桃拍拍她的手,“加油干!”

    寧香目送紅桃走遠,進屋就跟王麗珍說了這個事。王麗珍也覺得這是大好事,替寧香感到高興,尤其她是每天看著寧香怎么撲在刺繡上忘乎所以的,希望她的辛苦有回報。

    因為紅桃帶的這個消息,寧香這一晚都很激動,看完書躺到床上一直也沒什么困意。一直熬到夜深露重,才閉眼睡著過去,然后第二天又很早醒過來。

    醒來她也沒再繼續睡,洗漱完吃了早飯,就趕去了公社的放繡站。

    她到的早,蘇城的繡師還沒過來,于是她坐在陳站長的辦公室等了一會。等的時候心臟跳得也很快,她就不斷地深呼吸,讓自己不要表現得這么沒出息。

    陳站長看出她是有點緊張,給她倒杯水說:“別緊張啊,周雯潔繡師你認識的,去年下來咱們公社培訓和服腰帶的就是她啊,當時你也來的。”

    寧香當然記得,忙點頭:“站長,我知道,我記得的。”

    陳站長給她打氣,“待會好好表現。”

    兩人就這樣坐著說了會話,周雯潔繡師便過來了。陳站長帶著寧香客氣地迎了人,然后一起去到有繃架花線的繡房里,平時放繡站搞培訓都在繡房。

    周雯潔繡師也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她的小徒弟。寧香也記得她這個徒弟,名字叫馮小娟,去年周雯潔繡師下來做培訓,她也一直跟在身邊,手藝挺好的。

    當然馮小娟不可能記得寧香,當時參加培訓的人可太多了。但她跟在周雯潔身后,看向寧香的時候,目光里有點涼涼的東西。

    寧香還是有一點緊張,也沒多在意她,只和她客套地打了聲招呼,然后便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周雯潔身上。周雯潔年齡不小了,整個人看起來就很親和,說話也是慢聲慢語那種。

    周雯潔和陳站長、寧香打了招呼,在一個椅子上坐下來。她接過徒弟馮小娟手里的包,從里面掏出兩條和服腰帶,笑著問寧香:“這是你繡的呀?叫寧香是吧?”

    說完還沒等寧香回答,她又語氣溫柔輕細接了句:“長得真漂亮。”

    冷不丁被夸一句,寧香突然有點不好意思,耳根不自覺熱了一下,然后她看著周雯潔禮貌卻略顯機械說:“繡師您好,我是寧香,這兩條腰帶都是我繡的。”

    她兩輩子都沒見過什么大世面,還是第一次和周雯潔這樣的繡師坐在一起說話,所以不大自然。

    而周雯潔看著她的時候眼神一直也很溫柔,和她說話的語氣一樣。大概是看出了寧香的緊張,她笑起來說:“你繡的這個腰帶,有些針法我沒教過的呀。”

    寧香不知道她這話什么意思,莫名感覺是不是她做錯事了。她只是覺得那樣繡會更好看,所以就用了自己覺得合適的針法,不知道是不是出問題了。

    周雯潔看出她緊張,忙又笑著說:“別緊張呀,我找你是因為你繡得好。本來按教的方法做出來,達到標準就可以了,你卻費時費力做得這么細,你和別人挺不一樣的。”

    寧香心里松了口氣,忙道:“謝謝繡師。”

    周雯潔低頭又仔細看了看腰帶,再抬起頭看向寧香,“我最近都要來木湖這邊辦事,大概到年底結束,我找你來,就是想問問你,阿要跟我學學刺繡?”

    她是惜才,難得遇到一個手藝這么好的繡娘,就想把自己會的東西教給她。這些東西一定要有人學習傳承下去,越有天賦技藝越好,就越有可能把刺繡這項技藝發揚光大。

    而寧香聽到這話,直接就愣住了,心里則激動地慢反應周雯潔繡師要親自教她刺繡?真的假的?她不會是聽錯了吧?

    寧香發著愣沒有立即出聲回話,站在周雯潔旁邊的馮小娟卻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起來呼吸不順暢。

    陳站長就可會順水推舟了,看寧香發愣,忙碰一下她說:“阿香,快認師父啊!”

    結果寧香還沒來得及張開口,馮小娟看著她又先出聲說了一句:“我師父是蘇城最有名的繡師,收徒弟是有要求的,不是隨隨便便就收的。她平時非常忙,沒有多余的時間用來浪費。”

    寧香又被馮小娟說得一愣,陳站長也沒貿然再出聲。

    周雯潔聞言回過頭看向馮小娟,說了她一句:“小娟,你干什么呀?”

    馮小娟一板一眼道:“師父您平時那么忙,根本擠不出時間再多教一個徒弟。我覺得您應該慎重考慮一下,最起碼也得先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值得收。單憑兩條和服腰帶,是不是決定得太快了一些?說不定,這和服腰帶都不是她做的。”

    陳站長這時候忙出聲:“這不可能,我認識阿香的手藝。”

    馮小娟看向陳站長,“我也只是說一種可能,所以還是得靠事實說話。”

    寧香聽懂了,這馮小娟不是很愿意看周雯潔再收第二個徒弟,畢竟私下教授可以學到的東西更多,也更加的全面,可以說都是繡師的真傳。

    還有,她可能覺得她這個鄉村小繡娘平時都是做日常用品,那種成批量標準低的東西,沒接觸過好東西所以沒什么真本事,會浪費繡師大把的時間。

    當然,還怕她是冒充來的,畢竟兩條和服腰帶上沒有繡名字。

    繡師的時間確實很寶貴,馮小娟嚴謹一些也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寧香吸口氣,看著周雯潔道:“繡師,您考我吧。”

    周雯潔原沒打算弄這么麻煩,她還是挺相信陳站長的。她看到寧香繡的腰帶那一刻就很喜歡,想要認識這個繡娘。從陳站長這里得知這個繡娘的情況后,便想多教她一些刺繡技藝。

    但馮小娟把事情推到這里了,她想了想覺得親眼看看寧香有多少功底也不錯,于是也就答應了。

    馮小娟提的,周雯潔就把這事給了馮小娟,叫她:“你來考吧。”

    馮小娟也沒有推辭,看著寧香說:“最簡單的,劈絲。”

    寧香禮貌笑一下,點頭道:“好。”

    話音落下,陳站長已經給她拿了一根暗紅色的花線過來。寧香接到手里輕聲說一句謝謝,然后便專起注意力,在三對眼睛的注視下,用手指開始勾挑絲線。

    她做事一直都是不急不慢的神態,但是手上動作又非常快。她一邊分馮小娟就在旁邊一邊數,一開始馮小娟表情還很自然,數到五十的時候,她的眼神和表情就虛晃了,因為五十是她的極限。

    分到最后數到最后,她下意識屏住呼吸,吱唔著吐出最后一個數字:“七……七十……四……”

    七十四是個什么概念,金魚尾巴上用到的最細的線,也就三四十而已。

    陳站長在旁邊忍不住嘖嘖稱贊,周雯潔看寧香的眼神則又多了一些笑意和別樣的東西。不考不知道,考下來才發現,這姑娘的技藝比她想象的還要高很多。

    挺有意思的,周雯潔不要馮小娟考了,自己眉眼帶笑看著寧香溫柔說:“阿香,把你會的難度最大的東西做給我看看。”

    寧香一直一臉認真,聽到周雯潔這么說,她又點一下頭。隨后她在旁邊拿了一個小繡繃,又找一張空繡布固定在上面,然后分開絲線,低頭在繡布上走起針。

    馮小娟一開始沒看懂她在搞什么,等她一針一針繡出一片蝴蝶翅膀的時候她看出來了,于是臉上的表情瞬間也變了,驚訝中還摻雜著許多其他說不出的東西。

    她們這種鄉村繡娘,平時都是做散活的,做一些桌布枕套鞋面之類的日用品比較多一些,她居然深藏不露……會繡雙面繡?

    從哪里學來的??

    周雯潔坐在旁邊,也是越看越驚喜,越看嘴角的弧度彎得越大,感覺自己在無意中撿到了一個大寶貝。她沒讓寧香繡完整個蝴蝶,在她繡到一半的時候就讓她停下了。

    然后她伸手接了寧香拆下來的繡布,正反都仔細看了看,再轉身送到馮小娟手里,笑著問她:“小娟,你看看,覺得怎么樣?”

    馮小娟拿著繡布看了看,嗓子干得說不出話來,因為她目前還繡不出這種水準的雙面繡。

    好片刻,她紅著臉沖寧香說了句:“雖然你很厲害,但你還是我的師妹,我是師姐。”

    聽到這話,寧香沒忍住笑出來,然后看著馮小娟應了一聲:“好,馮師姐。”

    作者有話要說:1②③來自政府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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