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員打開門，楚軒走了進來。
他堆起笑臉，彎腰鞠躬道：“各位老師好。”
導演組的人微笑了下。
陳目生抬頭看向楚軒，道：“我就挑一出戲。關軒從小就處在缺愛的環境里成長，也常常遭到父親不分輕重式的家暴和虐待，且對父母的吵架已是習以為常并且麻木。這天，父母在客廳吵架，在床上睡覺的關軒被吵醒且猛然睜開了眼，然后接下來三十秒隨你發揮。”
這時，工作人員移動一張帶輪子的沙發過來，用作床類道具。
“當你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試鏡正式開始。”陳目生說道。
楚軒點了下頭，表示明白，然后側身躺在了沙發，面對著鏡頭。
楚軒閉上了眼，開始找著情緒。
在元旦拿到人物劇本的時候，他對關軒這個人物經過這半個月的解讀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看起來比慕容復好，關軒至少有爸爸媽媽。
但比慕容復更悲劇，關軒從小就被爸爸暴打當做出氣筒，媽媽也不管他。
故此，關軒這個人物的家庭很復雜，這個人也很復雜。
不過，這場戲并不復雜，只要理清楚了父母和孩子見的交往方式，演繹起來并不難。
就如此，過了十來秒。
沙發上，側躺著的楚軒驟然間睜開了雙眼，睜開雙眼的幅度跟平常自然睡醒相差不二。
可是，黑白分明的雙眼中，充滿了漠然。
“怎么樣？”
“孤寂和麻木的感覺出來了，接著看。”
陳目生和誠龍低聲交流。
又過了十來秒，只見楚軒眼睛一眨不眨，保持著麻木且空洞的眼神，就這么撐著沙發坐了起來。
他坐起來后，面色沒有任何變化，眼睛仍是一眨不眨。
直到三十秒到了，陳目生喊了聲“停”，楚軒這才微微喘了口氣，恢復了常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我覺得這個眼神夠了。”誠龍說道。
“還可以，看你的了。”陳目生笑道。
聞言，誠龍從沙發上起身朝楚軒走去。
楚軒怔了下，暫且不明所以。
只見誠龍板著塊臉，一臉肅容，直奔楚軒而去，到了楚軒跟前時，誠龍的眼神疏忽間凌厲起來，就這么直盯著楚軒看。
兩張臉之間的距離，只有十公分左右。
楚軒起初心下莫名，但見誠龍神態上的轉變，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比氣勢。
見狀，楚軒迅速調轉心態。
下一刻，在誠龍的目光中，只見楚軒眼中原本的和煦以及笑意轉瞬消散，化為平靜。
平靜得沒有任何波動，楚軒就用一道平淡如水的目光與誠龍直視。
觀察片刻。
誠龍心下有些訝異，但凡跟他合作過的演員，在互相熟絡之前，第一次與他充滿沖擊性的眼神對視，再怎么演，再怎么忍，眼神都會有略微波動。
要么因為對方演員不適應，要么因為對方演員咖位比他小而喪失了些膽氣，要么因為對方演員的演繹心態不足及經驗不足。
這很正常。
可他還沒碰過類似楚軒這樣的剛出道不久的年輕演員，與他對視完全波瀾不驚。
對此，誠龍感到些驚喜。
他最喜歡和年輕演員合作了，因為年輕演員的狀態和內心世界那天馬行空般的想象力，總能給他帶來新鮮感。
如果這位年輕演員又很有實力的話，那便是最好。
兩人對視，周遭氣氛貌似有些凝固，導演組的人大氣都不敢出，任由兩人發揮且不作干擾。
但所有人都很驚訝，他們離楚軒也比較近，在他們眼里，楚軒與誠龍對視的那張臉的平淡神態就沒變化過，仿佛楚軒眼前的誠龍不是大腕、不是巨星，就是一個平常人一樣。
這確實是難以置信的，畢竟誠龍的演繹經驗擺在那里，若說換個別的影帝或老一輩演員過來跟誠龍來一場對視能達到這個地步，那倒也正常。
但是，楚軒是才出道一年不到的大二學生，能做到這一步那就真的挺厲害的。
對此，導演組的人看向楚軒的目光中露出贊賞。
而足足過了兩分鐘，楚軒的眼神和面部表情依舊巋然不變。
這時，誠龍特意靠近了些，感受了下楚軒平緩的氣息，發現楚軒是真的如同心如止水般無所畏懼而不是演出來的氣勢后，他更滿意了。
誠龍的眼神中浮現抹笑意，伸手拍了下楚軒的臂膀，道：“剛剛在外邊見你第一面，你是個挺陽光的年輕人，但我覺得不止。能把慕容復演得姿態那么高也那么好，你肯定不止于此，原來你本身就有這么個盛氣凌人的氣勢，只是被你很好的收斂了起來，真不錯，差點把我比下去了。”
楚軒謙虛一笑，道：“是大哥讓我。”
誠龍擺了下手，道：“不存在讓不讓，在我面前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你行那就是你厲害，這方面不需要低調，有實力就直接明擺著來。”
楚軒保持笑臉，沒有接話。
誠龍笑道：“稍微試下你，畢竟咱倆的對手戲除了最后一場戲外，所有戲都是你壓我，我還要給你下跪，如果你氣勢不夠，那你這個角色就很難弄，觀眾也不會買賬。”
說著，也不等楚軒說話，誠龍便道：“來，我們再來一場。”
親眼見證到楚軒另外的強勢一面，誠龍也是興致高昂起來。
“大哥，演哪一出？”楚軒也來了興趣，畢竟是跟誠龍演對手戲，這個機會可是難得。
誠龍后退一步讓出些空間，道：“就一個鏡頭，我叫你放人，你讓我放下槍。你的氣勢是夠，但關軒這個人物對外強勢的同時還很玩世不恭且不把警察放在眼里，讓我看看你是怎么演的，這出戲演好了，其余戲對你來說都沒問題。”
“好。”楚軒應下。
見狀，誠龍笑了下，道：“準備好了給我個眼神。”
楚軒默然，自顧自地調整狀態。
他也知道，光有氣勢只是能讓他站在誠龍面前而不失光環。
如果氣勢不足，到時候觀眾一看，他就會完全被誠龍蓋過。
這和當時他與林智穎在少林那場戲，林智穎被他壓戲是同一個道理。
然而，有了氣勢還不夠。
關軒這個人物還要有玩世不恭的姿態，且玩世不恭中又要很強勢。
在楚軒理解中，這個人物就是個超級紈绔子弟。
于此，那楚軒就按照這種人設來演就好。
過了些時間，楚軒抬眉看了眼誠龍。
誠龍會意，因為他只是看楚軒怎么演，他并不需要按劇本演得那么情緒十足，故此誠龍只是臨時拿出個狀態，伸出右手做了個槍的手勢對準楚軒。
誠龍激動地道：“把他們放了！！”
聞言，側著個身的楚軒，斜睨了誠龍一眼。
下一刻，楚軒將目光收回不再看誠龍，自顧自地緩緩扭了幾下脖頸，完全不把誠龍和他手中的槍當回事。
扭了幾下脖頸，楚軒轉了半個身，正面看向誠龍，嘴角勾起抹笑意，兩排潔白的牙齒也微微露了出來。
楚軒不快不慢地抬起右手，三根手指頭收回，只留中指和食指凌空向下擺動了幾下，道：“先把槍放下。”
語氣含著笑意，語調稍有點陰陽怪氣，語速不急不緩，語境十足玩味，又充滿了不屑一顧。
誠龍打量了眼楚軒的姿態，然后揚起笑臉道：“可以。”
楚軒恢復常態，微微一笑。
誠龍慢步走到楚軒跟前，道：“【關】這個角色起初我看中了另外一個演員，但今天看到你的演法，我發現你倆的演法很大不同，你的演法比他的演法看起來更壞更邪性，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很帥。”
誠龍面帶笑意，拍了兩下楚軒的肩膀，道：“就用這種演法來演，作為你的對手，這會給我更大的心理沖擊，說不定我還會被你帶戲。”
楚軒怔了下，笑道：“大哥既然這么看得起我，那我努力。”
誠龍豎起大拇指，道：“很好，就要有這種心態。”
誠龍坐回沙發，抬眉一笑：“你先回去休息。”
楚軒微微鞠躬，道：“誠龍大哥、陳導，各位老師辛苦。”
楚軒轉身，在工作人員開門后，走了出去。
沙發上。
誠龍雙手抱在腦后靠在沙發，雙腳放在茶幾，偏頭沖陳目生說道：“楚軒對人物理解到位了，知道【關】這個角色該怎么玩。他演技確實可以，加上他自己琢磨出來的動作和面部神態，這些融為一體后，【關】這個角色的姿態被他拿捏住了，那這個角色怎么演怎么對，這個演員真不錯。”
誠龍繼續說道：“而且你發現沒有，在走廊上我們看他的時候就是個陽光開朗的年輕人，你應該也沒想到楚軒這狀態一個變化會有那么大翻轉吧？他戲路挺寬的。”
陳目生點頭笑道：“慕容復和邱石，一個壞到底，一好到底，他都能演，這兩部劇已經表明了，他的戲路注定會很寬。”
陳目生繼續道：“而且就這兩出戲的難度還是比不上他那慕容復最后一場瘋癲戲的，他能把瘋癲戲演得那么傳神，這兩出戲拿下在我意料之中。”
誠龍笑了下，道：“我覺得我和他的對手戲會很精彩。”
陳目生也是期待地點了下頭，道：“既然你那么認可，我也沒意見。那就叫王金花、劉小麗和霍文熙進來，咱們把合同定好，接下來幾天把剩下幾個配角選好就準備開工了。”
“叫吧。”誠龍放下茶幾上的雙腿。
一位副導得到指示，走出了房門去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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