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看了看孩子,兩個小家伙還閉著眼,呼呼大睡著,紅紅的小臉,還沒褪去嬰孩的色澤,但兩個小家伙眉眼輪廓清晰,挑著她跟蕭瑯炎的優點長得,一個比一個好看。

她放下心來,有些虛弱地問:“皇上呢?”

“皇上親自娶給娘娘熬藥去了,哎,娘娘生孩子的時候多么驚險,流了太多的血,需要大量的補藥,也要好好地養一陣了,所以皇上親自去煎藥了呢。”

正說著,門扉打開,蕭瑯炎端著湯碗進來。

他見沈定珠醒了,英俊的面孔上流露出放心的笑,快步走到她身邊坐下,連孩子都沒來得及看。

“醒的正好,先趁熱把藥喝了。”

沈定珠聞了聞藥湯,她有些蒼白嬌美的臉龐,透著一抹撒嬌般的任性:“很苦吧?”

蕭瑯炎便將湯碗放下,從袖子里拿出一個油紙包。

打開一看,全是晶瑩的黃糖,和一半糖漬蜜餞。

糖是昂貴之物,戰亂期間更是不好得,沈定珠驚訝地睜圓了眼睛:“現在還能弄到糖吃?”

她以為有蜜餞就算很不錯了。

蕭瑯炎笑:“只要是你想要的,沒有朕弄不到的,來,喝藥吧,朕喂你。”

他一勺一勺地將藥湯吹涼,才遞去她的嘴邊。

周圍的穩婆和嬤嬤們都瞧著,帝王的耐心細致,實在令人驚嘆!

蕭瑯炎還時不時用袖子去給沈定珠擦一擦下巴。

他雙眸中看不見別人,唯有沈定珠。

等她喝完了,才讓她含著一塊黃糖。

“還苦嗎?”

“不苦了。”沈定珠笑起來,蕭瑯炎劍眉也跟著舒展。

就在這時,最小的女兒醒了,哇哇大哭起來,她一哭,就吵醒了旁邊睡覺的哥哥,兩個孩子一起癟嘴,哭聲震天。

沈定珠連忙問:“是不是餓了?”

蕭瑯炎立刻站起身來:“朕已經找到了合適的乳母,你別擔心。”

他吩咐穩婆將乳母叫進來,說著,他順勢將兩個孩子都接了過來,左右懷抱,一邊一個。

說來也奇怪,孩子們到了父親的懷抱里,那個小女兒忽然不哭了,剛剛睜開的眼縫,還有些不習慣光芒,但已經能看見漆黑的眼瞳,正浸潤著淚花看他,然后又閉上了眼。

抱著軟乎乎的兩團,蕭瑯炎連呼吸都放輕了。

“你看看,是不是像你,都愛哭。”蕭瑯炎見沈定珠抻著脖子看孩子,頓時抱去她身邊。

沈定珠伸出手指,輕輕刮著兒女臉頰上的淚水,唇邊綻出溫和的笑容,她抬頭嗔怪地看了蕭瑯炎一眼。

“剛生下來的孩子,哪有不哭的,你又說他們像我了。”

“像你好,”蕭瑯炎低頭看著孩子,神情寵溺,“朕喜歡。”

愛她,所以愛屋及烏地愛著她所生的孩子。

沈定珠不由得問:“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嗎?”

蕭瑯炎看著襁褓里的兩個小家伙:“既是出生在戰爭結束之時,應當是海晏河清、時和歲豐之際,所以大的叫晏清,小女兒,就叫歲和。”

沈定珠沒有意見,孩子們的名字,除了大女兒蕭心澄,其余的都是蕭瑯炎給予的。

她抱了抱蕭晏清,又用手指刮著小女兒的臉蛋:“以后娘親就叫你歲歲了。”

乳母來了,便將兩個孩子抱走,可沒想到,蕭歲和忽然又哇哇大哭起來。

直到乳母將她抱著回到沈定珠和蕭瑯炎身邊,小姑娘才安靜下來,乖乖地吃奶。

旁邊的嬤嬤笑著說:“小公主真聰明,這么小好像就認得皇上和娘娘一樣。”

蕭瑯炎在旁邊道:“這小家伙真會纏人。”

他說的不錯,沈定珠坐月子期間,蕭歲和每天都必須在她身邊,看見沈定珠和蕭瑯炎,才會吃奶,否則就一直哭。

原本哥哥蕭晏清很乖,不哭不鬧,但是妹妹哭多了,他也跟著嚎啕起來。

兩個小家伙哭起來就沒完,此起彼伏的聲音,蕭瑯炎擔心沈定珠被他們吵的精神不濟,所以經常在處理政務的同時,還把孩子帶在自己身邊,讓沈定珠好好睡覺。

遠在晉國京城的蕭心澄,聽說自己父皇打了勝仗,自然很高興,可是又擔心母親沈定珠的安危,還有她肚子里的弟弟妹妹。

她悶悶不樂好幾天,身后始終跟著一個身影。

這天,晉國的京城春日多雨,毛毛細雨飄蕩在湖面上,楊柳枝條刮著水波,蕩起一圈圈漣漪。

蕭心澄趴在亭子里,一張出落得水靈精致的小臉,含著愁容。

她性格活潑開朗,像這么發愁的時候,幾乎沒有過。

直到,站在亭子里的那道不說話的身影,終于開口了:“你坐在這半個時辰了,得回去了,馬上有文師傅來教你上課。”

蕭心澄不高興地撇撇嘴,坐起身來回頭看著說話的小少年。

“鹿匪,父皇讓你跟著我保護我,但是沒讓你監督我,今天我心情不好,你讓文師傅回去吧,我不想上了。”

鹿匪上前半步:“昨天你也是這個理由。”

蕭心澄被他說的有些心煩:“可我心神不寧,就算去了,也沒法好好聽課!”

鹿匪褐色的眸瞳很是平靜,說話的語氣生硬冷漠,已經成為了他的特色。

“你在擔心昭元皇后?”

“當然!”蕭心澄說著,趴了回去,擔心地嘆了口氣,“娘親有孕了,身體又不好,還顛簸去了那么遠的地方,聽說還有戰亂紛爭,父皇很厲害,但我也怕娘親受傷,還有她肚子里的弟弟妹妹……”

鹿匪聽后,非常冷淡地說:“你不用擔心,有人會照顧好她。”

“誰?我父皇?”

“另外一個人,”鹿匪說完,又補充了幾個字,“一個心甘情愿的冤種。”

蕭心澄露出困惑的表情。

與此同時,遠在北梁的大營里,距離沈定珠生孩子已經過去了近一個月,蕭瑯炎終于允許封靖和許懷松來探望她和兩個孩子。

只是不能靠沈定珠太近。

這會兒,封靖抱著蕭歲和,許懷松抱著蕭晏清,倆人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沈定珠所生的一雙兒女。

“不是朕胡說,但是許先生,你仔細看看,這小歲歲的眉眼,是不是跟朕有點像?”

許懷松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封靖:“你怎么不回答朕?莫非你怕說出來,得罪蕭瑯炎?”

“非也,”許懷松搖頭,“我只是怕說出來,讓少帝您傷心。”

封靖薄唇抿起:“那你還是別說了!”

許懷松把蕭晏清遞過去:“該換我來抱一抱歲和公主了。”

封靖卻不想松手,抱著兩個孩子,一邊一個,看起來就喜歡得很。

他原本想將兩個孩子強行認為義子義女,可惜蕭瑯炎讓他滾,計劃遂失敗。

許懷松見他不松手,微微擰眉:“少帝別一直抱著不放了。”

封靖卻看著兩個孩子,聲音都跟著放低柔和了些許。

“朕再抱抱,畢竟,朕馬上要班師回朝了,下次再見這兩個小家伙,不知是什么時候。”

許懷松默然。

他抬起頭,看著一個屏風相隔的沈定珠,她正靠在床榻上,蕭瑯炎哄著她喝藥。

下次跟她再見,也不知是何時了。

他這一生,跟她的相見總是很倉促,不過每次見面,許懷松都覺得足夠了,仿佛只要看著沈定珠幸福平安地生活著,他心底也能得到些許安慰。

安慰他自己,她沒有愛錯人,只是他跟她這一輩子沒有夫妻的緣分。

沈定珠出了月子以后,徹底修養好,已經是五月份了。

封靖早已回了長琉國,他選擇在一個深夜離開的,因為這樣,就不會面臨跟沈定珠告別的痛苦。

但他留了一封信給她。

他說此番他回去,會繼續勵精圖治,做一個好皇帝,還讓沈定珠以后若受了委屈,就帶著孩子去長琉國,他會將她的骨肉,視為己出。

蕭瑯炎忍著怒火,沒有將這些信撕了,看他氣鼓鼓的樣子,倒是讓沈定珠笑的花枝亂顫。

五月初,大晉和長琉,瓜分了北梁的十郡。

剩下三郡,交還了北梁剩下的皇室,因著許懷松力挽狂瀾有功,被北梁的百姓們,推上攝政王的位置。

他作為皇親貴族的許家家主,如今站在了這個位置上,就要對北梁剩下的命運負責。

在許懷松的帶領下,北梁從王室里,選擇了一名年紀幼小的孩子作為新帝培養。

沈定珠離開之前,特地跟許懷松長談了一番。

“封靖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他年幼時處處受制,所以長大后,與攝政王的關系并不好。”

她看著許懷松說:“許先生,我知道你是個愛護北梁的功臣,但是你的一番苦心,千萬不要讓有心人利用,挑撥了你和幼帝的關系。”

許懷松穿著青竹色的衣袍,笑容淡淡:“我不貪權,幼帝成年之時,我便會歸隱山林,你知道的,我對做生意更感興趣。”

沈定珠笑起來。

蕭瑯炎不在,周圍也沒有多余的人。

許懷松知道她要走了,于是長久的沉默后,是他一聲熟悉的呼喚。

“似寶,”他斗膽,喊了她從前的化名,“往后珍重。”

沈定珠眼眶一熱,微微點頭:“許先生,你也是,之后的日子,盼望你平安順遂。”

相識于微末,他數次向她伸出援手,而后默默無聞的付出。

許懷松的感情,既不像蕭瑯炎那樣繾綣,也沒有封靖的熱烈,他就像一抹和煦的春光,無論何時,在她需要的時候,都會向她照耀而來。

深情無言,點到即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