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浮生抬手,冰涼的指尖觸碰在優曇華的臉頰上,似乎是想幫她拂去血淚,但這血淚卻越拂越多了。
“前輩,別哭。”
優曇華猛然抓住了慕浮生的手指,與他十指相扣,生怕他消失了一般。
“小和尚,你一定有辦法的是嗎?你是佛子,是天選之子,佛子怎么可能會隕滅呢?不可能的,你一定會飛升成為佛陀的,你前世都做到了,這次也一定也可以的是嗎?”優曇華吸了吸鼻子,道。
慕浮生就這么看著她,不說話,仿佛想將優曇華的樣子刻在骨血里一般。
優曇華又扯了扯嘴角,裝作輕松道:“還有兩道天雷是吧,我給你扛了,你別怕,兩道天雷而已,我可是魔帝。”
這回慕浮生終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容,輕輕地點了點頭。
“嗯,前輩最厲害了。”
第二道天雷落下來的時候,優曇華諸身的業火熊熊燃起,一把業火之劍直直地朝著電蛇而去,她拼勁了全力,也要將天雷全部引往己身!
然而,天雷依舊絲毫不差地落在了慕浮生的身上。
“不可能!不可能!”優曇華哭喊道,“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慕浮生吐了一口鮮血,輕輕扯了扯優曇華的衣角,撒嬌道:“前輩,陪小僧說說話。”
“你給了我什么?你說啊,你給了我什么?我身上的佛光是怎么回事?”優曇華覺得自己快瘋了。
慕浮生渾身都是血,鮮紅的一片,連五官都快看不清了。
“為什么會這樣?你的金剛不壞之身呢?”優曇華又問道。
慕浮生不說話,只是看著她,就像怎么都看不夠似的。
優曇華卻什么都明白了,是慕浮生將自己的金剛不壞之身給了她,為了破萬骨盡枯的大陣,又在少了六根肋骨的情況下,將自己飛升佛陀的劫期提前了。
慕浮生就沒有想過要活。
他要的就是優曇華活,要的是北莽無數百姓和修士活。
他硬撐到現在,也不過是為了多和優曇華相處一會兒。
“我不允許,慕浮生,我不允許你死,我不允許!”優曇華哽咽道。
然后她傾身而下,覆蓋住慕浮生的唇,將自己的修為如數灌進慕浮生的身體里。
慕浮生低垂的眼皮抬了抬,下意識推拒著優曇華,但他真的太無力了,只能被優曇華擒著下巴,接受優曇華如滄海般浩瀚的修為。
最后一道天雷如約而至,將北莽大半的天空都照亮了,照得每一位修士臉上慘白慘白的。
原本,但凡某個世界有大能飛升,能引來八道天劫,都是令所有修士振奮的事情,但是這次……卻沒人高興得起來。
這是一次必然要失敗的渡劫,他們現在能活著,能站在這里,完全是佛子替他們抗下了所有……
“小和尚,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死。”
“你欠我那么多,你得還。”
“說好的生生世世,你不能反悔。”
“如果你死了,我定會隨你而去。”
優曇華咬著慕浮生的唇,在渡修為的間隙一字一句地說著。
慕浮生覺得太痛了,但這痛苦不是來自于身體,而是心臟。
他原以為自己可以平靜地面對死亡,但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不舍。
他舍不得前輩,他舍不得與她相處的日日夜夜,亦舍不得這份刻骨銘心的愛戀。
“前輩……往前看……你乖一點……小僧只要……有一息尚存……定會回來……”
“等我……”
這是慕浮生留下的最后兩句話。
然后,優曇華就眼睜睜地看著慕浮生在自己懷里變得越來越輕,他的身體逐漸變成了透明的金色。
“不,不要!”優曇華哀嚎道,“不要!小和尚,我不許你離開我!”
但慕浮生的身體依舊化作了金色的碎片,消失在這大雨滂沱的夜色里。
北莽的眾修士全部都趕過來了,他們看見優曇華跪坐在地上,雙手還保持著抱著慕浮生的姿勢,但手臂上已經空無一人。
頓時,眾修士跪了一地,哭嚎聲連天遍地。
“佛子大恩大額,吾等永世不忘……”
觀在踉蹌了幾步栽倒在地上:“師父……師父!”
赫連蕭斂眸,走上前將優曇華攬在懷里,安慰道:“阿華,都會過去的,你還有我。”
優曇華雙眼無淚,只是目光呆滯地看著自己的手心。
大雨傾盆而下,沖刷著優曇華空無一物的手心。
“阿華……你在看什么?”赫連蕭皺眉,問道。
優曇華仿佛聽不到一般,就這樣跪著,等著,目光依舊死死地盯著手心。
直到一炷香時間過后,一簇紅色的火光搖搖曳曳從她的手心燃起,逆著傾盆大雨,紅得熱烈,邊緣帶著金光,生生不息。
“哈哈,哈哈。”優曇華癱坐在地上,看著這株火苗,沒有由來地笑了,笑著,笑著,笑出了眼淚。
謝道文皺眉,心道:帝尊莫不是傷心過度神志不清了?
卻聽見優曇華喃喃道:“我將業火的火芯給了他,你們看,我的業火還能燃,他還沒死……”
火芯不滅,生生不息。
下一刻,優曇華身子一歪,如釋重負一般,徹底脫力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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