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潯帶人趕到吳家村時,天已經開始變黑。
自瘟疫從吳家村爆發開始,已經過了半個多月。
而如今這里的情景,用人間煉獄來形容也不為過。
吳家村原本還算寬敞的土道,此時已被尸體占滿,還有人在尸體旁邊挖坑,企圖將她們就地掩埋。
那些參與掩埋的人中有京城的守衛軍,一眼看見了宋潯等人。
她們灰敗的眼睛一亮,放下鐵鍬,跑到宋潯跟前:“閣下是哪位將軍,帶了多少人來?”
她們可快要撐不住了。
宋潯沒有回答她,而是問:“你是哪一部的兵?你的總將軍是誰?”
被宋潯一問,她也忘了要問宋潯來歷,連忙道:“我們是南二部韓瑩將軍旗下的兵,來了都有七八天了,根本控制不住。”
“你們將軍呢?”聽到是韓瑩,宋潯心里有了底。
“她在村長的院子里。”
“帶我過去。”
宋潯把帶來的五十個士兵安排下來,跟著那小士兵到了村長的院子里。
而韓瑩此時正有點焦頭爛額。
“左大夫,你可是口口聲聲跟我保證這藥能管用的,可現在她們剛好沒多久又復發了,這是怎么回事?”
一邊的白衣女子聞言也有些惱怒:“我怎么知道?當時試藥時是絕對沒問題的,更何況這病到現在找不出源頭,也沒有參照,配藥也是全我靠感覺!”
“是你說了沒問題,我才讓她們回到隊伍里的,如今可又有不少士兵染上了!”
“那也是韓將軍自己沒有戒備心,如何怪的著我?”女子冷哼一聲。
韓瑩啞口無言。
宋潯撩了簾子進去。
她蒙著面紗,韓瑩一眼沒認出她,又正好在氣頭上,對著她怒道:“你是誰?滾出去!”
宋潯眉頭一揚:“韓將軍?”
韓瑩僵了一下,這才轉頭,有些不確定的道:“榮王?”
“是我。”
韓瑩松了一口氣,這才想起來昨天夜里有人傳信,說是榮王會親自來控制瘟疫。
趕忙道:“剛剛是我冒犯了。”
“無妨。”宋潯又將眼神落到一邊的白衣女子身上:“這位是?”
她氣質清雅,臉上覆著白紗,眉眼間還有淡淡的傲氣。
“這是左傾,左大夫。”韓瑩揉了揉眉心,雖然有些不情愿,還是介紹道:“她是江湖醫生,醫術高超,這次路過這,正好趕上了瘟疫,就留了下來。”
左傾向這邊看了一眼,沖她行了個禮,宋潯向她點了個頭,算是還禮。
宋潯看向一邊的韓瑩:“既然南二部的兵在這里,為什么不控制吳家村的出入?”
韓瑩聞言苦笑一聲:“我帶兵剛來的第一天就叫人里里外外圍了起來,那時候太醫也在,我本來以為用不了幾天,這疫病就能被壓下。”
“誰知這病不僅沒被控制住,反而將趕過來的將士們都染上了,而且感染速度極快,沒辦法,為了保住我的兵,我只能將她們撤走。”
“太醫們也死了很多人。”韓瑩的聲音沉了下去:“這個病實在邪門。”
宋潯看一邊的左傾:“這病到底是如何傳的,為什么傳的那么快?”
左傾靜默了一下,還是道:“不確定。”
“這個病確實很邪門,有的地方傳的極快,有的地方又很慢,有的人跟病人密切接觸都感染不上,有的人幾乎沒怎么跟病患接觸,卻莫名奇妙的感染.....尤其是吳家村”
左傾也想不通,為什么同一種病,在吳家村就傳的如此之快。
而她來了這么久,幾乎天天與病患接觸,卻從未感染。
宋潯也皺了眉,剛要說話,就被外面的一道尖銳聲音打斷。
“左大夫,左大夫快來,我弟弟快不行了!”
左傾眼神一變,起身出去。
她自來了吳家村幾乎連軸轉,剛剛也是抽空歇了一會,卻不想這么一會時間都會出事。
吳小妹已經連滾帶爬的進來了,她大哭著:“千千快沒氣了,左大夫你快去看看,你快去。”
左傾來不及細問,剛打算出門,就見一個女人抱了個孩子沖進來。
她身后還跟著一個磕磕絆絆的男子,臉上爬滿了疹子,看樣子也快不行了。
“快,救救我兒子。”那女人跪在地上,求道。
宋潯見狀,身子稍稍側開,韓瑩也往后退了幾步,給她們讓開位置。
左傾將那個小孩接過來,在他鼻子底下試了試,就頓住了。
他將那小孩放到床上,卻什么也沒干。
“左大夫,你你怎么不救他?”那跟進來的男子見狀有些慌。
左傾嘆了口氣:“救不回來了。”
她話音一落,屋子里先是靜了下,進而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哭聲。
吳小妹卻突然哭喊道:“我早就說,我早就說別給千千喝,你們偏不聽!”
左傾和韓瑩近幾天已經聽慣了這樣的哭泣和家人間的相互指責,都有些麻木。
宋潯卻莫名心跳了一下:“喝什么?”
按理說一個小孩子情緒崩潰下的話,沒人會在意。
可宋潯常年在戰場上已經養成了習慣,不輕視任何一個人,也不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吳小妹卻只顧哭個不停,完全沒有理她的意思。
宋潯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你說不應該給他喝什么?”
吳小妹這才看向她:“米粥,不該給千千喝米粥。”
這話聽起來像個孩子胡亂指責的氣話
但是宋潯卻問:“為什么?”
“因為米粥味道很怪。”
吳小妹半月前就覺得自己嘴巴怪怪的,嘗什么都有種莫名的味道,她一直以為是自己染了疫病才這樣。
但是昨天千千感覺好一點了,睜開了眼睛,還喊餓,爹爹就去給他煮米粥。
當爹爹把粥端給千千的時候,她卻從心底升騰起了一絲恐懼。
她狠狠哭鬧了一頓,無論如何也不讓爹爹她們給弟弟喂粥,挨了狠狠一頓打,還把她關到了柴房。
第二天再把她放出來沒多久,千千就不行了。
她下意識把千千的死歸結于那碗粥。
“怪?為什么怪?”宋潯追問。
韓瑩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宋潯,心想她堂堂榮王,為難一個剛失去弟弟的孩子做什么?
宋潯卻沒理會她。
吳小妹發出一聲驚天的哭泣:“就是怪啊,水的味道怪,粥的味道也怪!哪哪都怪!”
屋子里吳千千的家人還在哭,外面的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宋潯忽然感到一陣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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