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儀本想在城外救治傷員,只要大軍不走,必然會對長社產生震懾作用,怎奈醫兵帶來的藥物太少,而灼傷的傷員又太多,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引兵回營。
此刻。
黃巾營地。
中軍大帳前正有數個身穿杏黃道袍的男子,手中各執木劍、香爐、旌旗、寶蓋、白旄、朱幡等物,踏著奇異步伐,口中念念有詞。
正中擺放著燭臺、神像的香案前,一個道士左手捏著黃紙,其上以朱砂描繪出奇異紋路,右手握著桃木寶劍,在空中不停揮舞。
忽地,道士將符箓拋飛于空,隨后快速凌空飛刺,一劍戳中符箓,置其于燭火上點燃,跟著又快速將點燃的符箓,置于一口盛滿水的大釜上,掐訣念咒,符水遂成。
“此符水乃大賢良師秘傳,包治百病,心誠則靈。”
道士拿起一個陶碗,以銅勺舀取符水,遞給身旁的道童,吩咐道:“速讓各軍領取符水,飲用時務必心誠,否則神明不佑,必死無疑。”
道童雙手接過符水,恭敬地應一聲“諾”,隨即躬身倒著離開,轉身疾步前往傷兵營,同時大聲呼喊:
“符水已成,各軍領取符水!”
“符水已成......”
“......”
各軍將士聞訊趕來,一個個帶著碗,排好隊,打好符水,跪謝太一神,拜謝大賢良師后,方才緩緩轉回傷兵營,彷佛生怕撒掉一滴這救命的神藥。
何儀望著眼前虔誠的太平道信徒,本該徹底放下心來,但他卻仍是一副愁眉鎖眼,憂心忡忡的樣子。
“將軍別擔心,弟兄們肯定會康復的。”
黃邵從營帳中走出來,與何儀并肩,輕聲安撫道。
“若在平時,我自然不擔心。”
“可是......”
何儀愁眉不展,長嘆口氣:“咱們久攻長社不下,軍心不穩,怕是已有很多信徒動搖,我怕他們撐不下來。”
黃邵卻是一點都不擔心,反而極其鎮定:“若真被短暫的挫折動搖了信仰,這樣的將士,不要也罷,死則死矣,無需牽念。”
“可不管怎樣,他們與咱們并肩作戰過,本將軍不希望他們任何一人掉隊。”
“當然,在下也不愿如此。”
“唉。”
何儀嘆口氣,自知沒辦法干涉,轉身回了營帳:“子初,長社官兵以糞水守城,你可想到破解的辦法了嗎?”
黃邵極其肯定地點點頭:“嗯,已經想到了破解之法。”
“哦?”
何儀驚詫,急忙詢問:“敢問子初,當如何破敵?”
黃邵不慌不忙道:“其實很簡單,只需要備些蓑衣,即可抵御這糞水進攻。”
何儀眼神驟亮,緩緩點頭:“沒錯,蓑衣防雨,自然能抵御糞水,子初果然聰慧,不過,咱們近萬士卒,你讓我如何在短時間內,備齊這么多蓑衣?”
黃邵輕聲道:“其實不必人人配備蓑衣,只需要一千件蓑衣即可。”
“哦?”
何儀不禁好奇:“此話怎講?”
黃邵解釋道:“其實這般守城之法,只有片刻時效,畢竟熬煮糞水需要時間,只要咱們能抗住第一波糞水進攻,在其第二波攻勢來臨前,殺上城頭,將其破壞,便可徹底杜絕。”
嘶—!
何儀聞言,倒抽一口涼氣。
他仔細斟酌片刻,緩緩點頭道:“沒錯,的確如此,本將軍這便安排人搜尋蓑衣。”
黃邵擺手打斷:“不必了,在下已經派人去找了,如果蓑衣不夠,便將粗布裁剪成形,再配以其它枝葉,只要能擋水即可。”
“好。”
“甚好。”
何儀忙不迭點頭稱贊:“那不知,咱們多久可以再次攻城?須知拖延的越久,長社官兵便越是難對付。”
“嗯,在下明白。”
黃邵捏著頜下一縷短髯,思索片刻:“如果蓑衣足夠,兩三日便可繼續攻城,可如果蓑衣不足,怕是得五日以后,方可攻城。”
“五日?”
“嗯,制作蓑衣,需要時間。”
“能不能再短些時日?”
“這......”
黃邵盤算良久,輕聲道:“若是現在開始籌備裁制,晝夜不停,或許三日后,可以攻城。”
何儀點點頭,毫不猶豫地道:“蓑衣這種東西,寧多不少,咱們就按照一千件籌備裁制,本將軍派人去尋擅長裁剪的婦人,你負責籌備粗布、枝葉。”
黃邵揖了一揖:“諾。”
何儀大喜:“好,事不宜遲,咱們立刻去辦。”
黃邵頷首:“諾。”
*****
夜。
難得寧靜的夜。
鐘迪負手立在廊道下,抬頭望著滿天繁星,心情無比舒暢。
黃巾已經連續兩天沒有攻城了,這證明王昊的金汁守城,頗有成效,長社也因此有了喘息之機,不論是兵員,還是箭矢,皆有補充。
“父親。”
正在這時,自背后響起個聲音。
鐘繇拿了件大氅,披在父親身上,輕聲道:“天氣涼,您小心身體。”
鐘迪面上浮出一抹淡笑:“今日斬獲如何?”
鐘繇點點頭:“嗯,不錯,抓了七十余個黃巾余孽,只剩部分仍在潛逃,但對縣衙已經構不成威脅,父親安心即可。”
“好。”
鐘迪對此十分滿意,捻須微笑道:“若不是王昊的金汁守城妙計,咱們怕是抽不出時間,對付這幫蠅鼠之輩。”
“是啊。”
鐘繇深表贊同:“子霄的確是個人才。”
鐘迪扭頭瞥向兒子:“你似乎和他關系不錯。”
鐘繇淡笑:“嗯,還行,此人聰慧,有鴻鵠之志,值得交往。”
“哦?”
鐘迪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兒子:“那你覺得此人品行如何?”
鐘繇聽出了父親的話外弦音,微笑問道:“父親可是想助其入仕?”
鐘迪輕聲道:“若是你想入仕,父親又何必襄助外人?”
鐘繇皺眉,猶疑良久:“父親,兒還是想再斟酌斟酌,十常侍不倒,一切都只是暫時的,朝廷如今的政令,其實都是被逼出來的,一旦危機解除,將來如何,猶未可知。”
呼—
鐘迪長出口氣:“我豈能不知你的心意,所以才沒逼過你。”
鐘繇一揖:“多謝父親。”
“說說看,王昊如何?”
“子霄能容得下田七、李勝等人,且能一視同仁,證明他心胸豁達,有容人雅量,從未忘記子福兄提攜之恩,至少說明他懂得感恩。”
“父親。”
言至于此,鐘繇極其鄭重地道:“您若真心要舉薦人入仕,兒以為唯有子霄,能不負父親期望,李羨、秦剛雖是鐘氏弟子,但本事平平,稍稍欠之。”
鐘迪淡然一笑:“你對他的評價,倒是極高,行了,讓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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