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陌煙沒有暴起,也沒有在盒身上翻找保質期限,顯然她對這保質期也心里有數。面對已經拆開的包裝盒,她有點一根筋的兩手抓著,滿眼不舍。
“你說過巧克力是金錢買得到的幸福,這是世界上最好的巧克力,我買它送給你就是希望你能得到世界上最好的幸福。”肖行雨把巧克力紙剝開遞到章陌煙眼前,“如果你現在很難過,那正是嘗嘗它味道的時候,或許這世界一級的幸福能讓你好一點。”
章陌煙視線凝注在巧克力上,而后移向肖行雨。
“張嘴,別舍不得!”肖行雨示范地張口,哄小孩似道,“吃光了以后再給你買。”
章陌煙眼神透著茫然:“以后還會有嗎?”
肖行雨:“當然會有啊!吃完這盒我就找這家公司讓他們再做,你要喜歡得很我直接給把這配方談下來。”
章陌煙喉中哽咽,心口像被塞了濕棉花一樣堵得難受。
她依言咬了一口巧克力,馥郁的香濃遂即在唇舌間化開,幽柔的甜、苦、酸味在口腔達到微妙的平衡,深沉綿長的韻味即使咽下后也回味無窮。
“好吃嗎?”肖行雨問。
眼前男人俊削的臉龐、溫柔的眉目、安撫的笑容,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中像神明一般耀眼溫暖。就算世界坍塌又怎么樣,靠近他仍然覺得現實有它的美好。
只是,現在的自己將帶給他什么呢?
明明一開始就一無所有,為什么要害怕一無所有?
唉……
回到巧克力好不好吃問題,章陌煙點點頭。
肖行雨啟唇一笑,垂首:“那再給你剝一顆!”
“我媽媽不喜歡我。”
章陌煙突然說。
肖行雨維持伸手取巧克力的姿勢,抬頭。
章陌煙像在外面受了欺負回到家訴苦的孩子,但生性克制的她,即便訴苦也很克制:“拋棄我的生母肯定不喜歡我,現在……原來養母也不喜歡我。”
“我一直很努力地做一個好女兒,坐椅子不翹腳,吃飯要端碗,最后一個進門要隨手關門,別人給我倒水時要雙手扶住,走路不插口袋,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可是、可是他們還是不喜歡我……”
肖行雨吃驚地怔著,他沒法想象有人從小到大要這么謹小慎微地活著。
他回憶起章陌煙平時得體的行為舉止,想起她在別人遞茶時一定會雙手接過的樣子,忍不住心口像有把刀在翻攪。
肖行雨沒有說話,伸手把章陌煙發著抖的手緊緊握住。
手背被包覆的一瞬,章陌煙咬了咬唇,在陳觀復和黃琴面前都沒有掉下的眼淚,倏爾落下。
她看著肖行雨的手,慶幸他沒有選擇擁抱上來,否則,她一定壓抑不住要投進他的懷里將所有委屈一瀉而盡。
此刻章陌煙還有另一種慶幸,慶幸肖行雨之前自己說要跟她做朋友,慶幸他言而有信。
與此同時,莫名的負疚感蔓延上肖行雨心頭,他抬手包裹住章陌煙的臉頰抹去她的淚水,想了又想后決定還是問:“和我有關嗎?”
章陌煙頓住哭泣:“嗯?”
肖行雨輕柔而正色地問:“你和阿姨吵架是和我有關嗎?”
章陌煙眨了眨濕潤的眼睛,意識到肖行雨是把她的崩潰歸因了自己,于是立即搖搖頭:“不是因為你,是別的事情。”
肖行雨抱臂挑眉。
章陌煙鄭重重申:“真的和你無關,我發誓。”
“不是就好,用不著發誓,”肖行雨捏著的心稍微松了松,“那你什么事能跟我聊聊嗎?我經歷的事多,沒準能給你點兒建議。”
肖行雨這話旨在疏解章陌煙,然而章陌煙聽到后表情卻像被凍住了。
四目相對中,肖行雨已經得到了答案,他笑著嘆了嘆,跳過這一部分直接寬解:“怎么會有長輩不喜歡你呢?在我看來你聰明、懂事、本分、識大體,簡直就是老年人最青睞的女青年!雖然我不知道你和阿姨出了什么事,但是母女哪有隔夜的仇?只要過幾天一定就沒事了!”
章陌煙定定地聽著,難受得腹部一陣抽搐。
過幾天就沒事了……怎么可能……這是幻想,她和章家是絕對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
忽然,她垂在沙發的赤足被什么毛毛的東西撓了撓,她和肖行雨同時低頭。
“喵~”
只見是雨神不知什么時候蹭到了他們腳邊,正瞪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他們。
“來得正好!”肖行雨兜起軟萌的小貓,給它擺了個造型正臉對著章陌煙,“你們貓界不是主打一個治愈嗎?這會兒正是時候,快給好好表現表現!”
雨神小小的腦袋大大的問號,玻璃球一樣的眼珠子傻傻望著面前還掛著淚痕的女人,思考著要從哪一步開始表現。
畢竟這是每天一日六餐給它供飯的廚子,必須高度重視,可惜它貓生不長,一點大就離開了父母兄妹,從來沒有貓教過它這個技能。
還好在它想破了綠豆腦袋之前,章陌煙從肖行雨手上接過它,溫柔地摟在懷里,輕輕地一下一下順著它的毛。
哦,原來這樣就行了!雨神發現它躺著什么都不用做,女人的愁容就退散了好多。于是一改平時的膽小作風,大大咧咧四仰八叉露出肚皮,過了會兒又覺得哪里不夠,又決定臨時加演一個吃手手。
果然廚子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男主子也一個勁夸它,雨神得意洋洋,覺得治愈這點伎倆它無師自通堪稱天賦異稟。
“行雨,”無聲擼了一會兒貓,章陌煙忽而抬起頭,“我有個外地同學結婚邀請我,我得出去幾天,這段時間不能幫你照顧雨神了,你拜托別人吧?”
啃毛爪子啃得不亦樂乎的雨神倏然定住,什么?要吃不到好吃的了,簡直晴天霹靂!
定住的還有肖行雨,他腦中一根弦繃起:同學結婚?外地的?哪里的外地?她今天這么不對勁,這會兒又突然說要去外地幾天,一定有什么事!同學結婚八成是個借口,外一出事了怎么辦?!應該阻止她,或者至少要求陪同。
肖行雨嘴唇嚅嚅,一個“不行”呼之欲出。
但是,他耳朵里又霎時響起剛剛灑灑的烏鴉嘴——“行雨哥,嫂子如果有一天跟你待膩了,想離開你一陣子,你會怎么做?”
“肯定理解包容尊重啊!”
他自己鐵骨錚錚如雷貫耳的聲音又開始滾動播放:
“離開幾天又不是不回來有什么不行的,人都覺得悶了還不準人透透氣,難道非把人給憋死啊!”
“這世上的東西不是你盯得緊就是你的。”
“人和人的相處永遠要記得保留空間,只有理解包容與尊重的關系才能走得長遠。”
……
肖行雨平靜的表情下,兩種立意瘋狂對撞,千番波折后化作一句輕描淡寫的問句:“那周夏個人展開幕那天你還趕得上嗎?”
而后就靜靜等著章陌煙的回復,連呼吸都不由放輕了,只覺得以往自己勇攀高峰站在懸崖絕壁的時候都沒這么緊張過。
時間每秒以的倍速走得極慢,最后只見章陌煙想了想,淡聲道:“能趕得上。”
肖行雨脊背肌肉一松,長舒了口氣:“放心去吧,好好散散心,如果要車我給你安排。”
他沒有直接強勢派車,因為他知道章陌煙一定會說不用。
“不用麻煩了,坐高鐵很方便的。”
章陌煙不出所料如是說。
肖行雨欣然接受,畢竟他在理性的時候說過面對這種時候應該要理解、包容、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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