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梵逍也掃了一眼屏幕，看到那兩個字的瞬間，眉間的笑意微微一凝。
夏蝶本能地看著他的反應，之前還無比喜悅的心情漸漸開始下沉。
梅若清是來阻止他們的吧？
意識到夏蝶在看他，傅梵逍垂眸對上她忐忑的眼神，安撫般在她面頰上輕撫一下，修長的手指不疾不徐滑過屏幕，“喂，媽。”
夏蝶聽不清楚那頭說了什么，只隱約察覺語氣不善，而傅梵逍擰起的眉心也一直沒舒展開，“到底什么事？我短時間內回不去。”
他剛說完那頭像是直接就把電話給掛了，傅梵逍接著把電話給傅紹元打過去，簡單應了幾句之后掛斷電話，轉頭看看前面正在辦手續的最后一對情侶，雙手按在夏蝶肩上，很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
“小蝶，臨時有事，我回家一趟，你在這里等著，下班之前我一定趕過來，嗯？”
夏蝶能感受到他語氣中深深的歉疚，雖然已經隱隱猜到梅若清給他打電話多半是想破壞什么，可看看他篤定的眼神，還是同樣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在對面的麥當勞餐廳等你，咱們不見不散。”
“好。”
傅梵逍拍拍她的肩膀，轉身朝著大廳門口匆匆而去。
而與此同時，身后傳來民政局工作人員有些驚訝的聲音：
“咦！人怎么走了？不辦了嗎？”
夏蝶轉回頭去，發現這話是對她說的，勉強扯了個笑容出來，“不好意思，今天應該是辦不了了。”
工作人員笑笑，“那太遺憾了，都已經輪到你們了。”
“沒事，來日方長。”
這話更像是對她自己說的。
她掩下心頭的情緒沖著對方笑笑，緩緩從隊伍的最前面走了出來。
……
也許是離民政局近的緣故，麥當勞餐廳里多數是成雙成對的小情侶，還有幾對拿著新出爐的結婚證自拍發朋友圈。
夏蝶沉默地坐在角落里，顯得與現場的氣氛格格不入。
她隨便點了個套餐，心不在焉吃完也沒嘗出是什么滋味。
目光時不時瞟向民政局的門口，一對對情侶拿著小紅本子從里面走出來，手牽手，喜笑顏開。
夏蝶一再地提醒自己，要對傅梵逍有信心，要對兩人的感情有信心。
可是，當時間漸漸流逝，距離民政局下班只剩下五分鐘的時候，傅梵逍依舊沒有出現。
天上突然飄起了雪花，洋洋灑灑地在半空中飛舞，像極了她此刻沒有根基的心。
挺應景的。
“這天氣跟心情還挺配的，請你喝杯熱飲吧。”
話落，一杯熱牛奶推到她面前，夏蝶一愣，轉頭看向正欠身在自己對面坐下的陌生女人。
對方大概三十出頭的年紀，體面的職業套裝，干凈利落的短發，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精明干練的勁兒，可透過眼神，夏蝶能感覺到她的落寞。
“謝謝，不過為什么要請我呢？”
女人打開自己面前那份牛奶用嘴吹著熱氣，“因為我看出來了，你和我一樣，心比這天氣還涼，我看到你是從民政局那邊過來的，然后一直一個人坐在這里發呆，所以，你是來離婚的？還是領結婚證的現場被男人放了鴿子？”
女人的話直白得讓她擇舌。
“那你呢？”夏蝶反問。
女人并不避諱，“第二種。早就和男朋友說好一起過來領證，可我在這里等了三天也沒看到他的人，他家里人不同意，一直扣著戶口本不給。
他說讓我相信他能想辦法解決，可就在剛才，他打電話一過來和我提分手，理由是，他不想為了我失去生他養他的父母。諷刺吧？不想失去父母就得犧牲我。”女人嘲諷地笑著。
夏蝶心下一沉，“沒有挽回的余地嗎？”
“他既然都想明白了，還有什么可挽回的？我們在一起十幾年了，一直因為他家人里的反對分了合，合了又分，到最后我家里人也不同意了。
前幾天決定和他領證的時候，我是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想著和他把證領了再一起面對家里人，實在不行就和家里斷絕來往，現在好了，不用了。
我現在這心情，與其說是難受，倒不如說是解脫。
也怪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婚姻不是兩個人的事，再好的感情也經不住外力的一再阻撓。”
再好的感情也經不住外力的一再阻撓……
夏蝶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謝謝了，小妹妹，我就是心里堵得慌想找個人說說。”女人喝完最后一口熱牛奶苦笑著站起來，“既然等不到，我就走了，祝你好運。”
“謝謝。”
女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野里，夏蝶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五點一刻，民政局已經下班了。
傅梵逍還是沒出現。
沒有未接電話。
也沒有微信留言。
心中那一息尚存的希望突然一下子就沒有了。
她握著手機猶豫了半天，始終還是沒勇氣把電話給他打過去。
她害怕聽到不想聽的話。
傅梵逍終究是個凡人，要顧忌家人，顧慮許多事情，不可能為了她和整個傅家決裂。
罷了。
夏蝶起身出了餐廳的大門走到路口去打車。
冬天夜長晝短，還不到六點，天已經黑了下來。
她在路邊站了很久都沒打到車。
其實可以用打車軟件的，她不想。
凜冽的寒風中，她仰頭看天，雪花紛紛揚揚落在臉上，化成水，混合著什么東西沿著面頰流下來。
或許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吧，不久前她對傅梵逍多有信心，現在就有多失落。
但同時她又勸慰自己不應該怪他的，畢竟，他有自己的難處。
“姑娘，去哪兒？”
一輛出租車在她面前停下，司機從車窗里探出頭來。
夏蝶報了黎家的地址，抬腳打算朝著車子走，這才意識到腳有些僵了。
她跺了幾下腳，拉開車門之后，還下意識朝著麥當勞餐廳的門口掃了一眼，突然，旁邊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
“小蝶！”
夏蝶的身子顫了一下，下意識扭頭，陡然發現傅梵逍正站在不遠處看她。
他的身上落滿了雪花，就像周身披上一層白光，在夜色中那么耀眼，熠熠生輝。
“手機怎么關機了？害的我好找。”他說。
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像是做夢一般木木地看著他，“你……來了？”
傅梵逍微蹙眉，眼底卻帶著寵溺，“不是說好等我回來領證？”
“這證……還領嗎？”夏蝶愣怔著。
“廢話！”
夏蝶一喜，接著又有些失落，“可人家已經下班了……”
“走就是了。”
傅梵逍朝著民政局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真的可以嗎？”
她傻傻地看著他，這一刻，她覺得他整個人都在發光，一點一點照到她心里陰冷潮濕的每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