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奴？
這又是天朝大國子民的驕傲啊！
沈婳見姜硯池幽深的眸子里滿都是矜持，就知道，自己又犯了認知上的錯誤。
或許可以稱之為自大，但就當下來說，大盛的子民就是有著那種高高在上的自豪，甚至是傲慢。
突厥在他們看來，不過是召之即來的“雇傭兵”，連敵人都算不上。
更談不上恐懼、忌憚。
“其實，不只是沈繼，就是元安，早些年與諸兄弟爭斗的時候，也曾經從草原借過兵。”
“給些錢糧好處，就能得到一支彪悍的、且不用心疼戰損的鐵騎，多劃算！”
“至于那些鐵騎會不會‘請神容易送神難’，會‘鳩占鵲巢’，則完全無需擔心。他們只會騎馬、放牧，根本就不懂得在城池里生活。”
說道后面的時候，姜硯池語氣里已經帶了些許嫌棄。
倒不是歧視什么的，就是在古代，身為天朝子民的自尊自傲。
沈婳：……好吧，是她“少見多怪”了。
“有了阿史德部的騎兵，沈繼的勝算是不是比較大？”
沈婳說話的時候，目光禁不住瞥向城西的方向。
那里就是西洲軍的大營。
阿史那曜的人馬，則就在大營的近側。
此時的阿史那曜，應該還在為如何收攏西洲軍而想辦法。
他或許還不知道，自己在京城的大本營，已經開始被顛覆了。
“不好說！”
姜硯池卻沒有這么樂觀。
打仗、攻城，不只是需要強大的武力，更需要一顆精明的頭腦。
而在這方面，沈繼明顯是不如阿史那曜的。
就算阿史那曜不在，他也會留下心腹駐守京城。
再者，阿史那曜還有九重樓這樣的暗黑力量。
外人只知道，九重樓是個諜報機構。
但，九重樓里到底有多少諜者，是否有死士等，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阿史那曜在京城經營了十多年，不但騙過了所有人，也打下了偌大的基業。”
“還有那些跟著沈繼投降的京郊大營的兵卒，他們確實曾經忠于大盛，可他們的家、親人等，大多也都在京城及周遭地區。”
有家有口的，不是孤身一個。
若只有自己，不管是為了忠誠還是為了榮華富貴，都敢去拼一拼。
現實卻是，他們都有一大家子的人。
貿然選錯了路，跟錯了主子，等待他們的就是抄家滅族。
且，沈繼當初連戰都不敢一戰，就直接跪倒投降。
實在不像是英明神武的好皇帝。
這樣的主子，很難讓追隨他的人依靠、信賴。
那些留下來駐守京城的人馬，沈繼還真就未必能夠全部收服。
有了阿史德部的“援軍”，再有沈繼暗中做內應，最多也就只有五六成的勝算。
“勝算這么低？”
沈婳略吃驚。
她仔細的想了想，忽地想到了一點，補充道：“京城殘存的豪族！”
或者說，那些世家的旁支、庶出等。
大半年前，元安帶領后妃、權貴們出逃。
大部隊里就有京城那些數得上號的世家、豪族。
但，世家這種存在，最擅長的就是多方下注。
嫡支嫡脈代表著正統，自然要跟著圣駕。
還有一些旁支、庶出等，則要么回歸老家，要么留在京城。
這一部分人，過去并不受家族重視。
但終究是世家豪族的人，該有的心機、能力，還有分到他們手里的部曲、私兵并不少。
隨后，阿史那曜扶持沈繼做了皇帝，組建了新朝廷。
那些留守京城的世家權貴們，便趁機進入新朝廷，將三省六部九卿等的主官，全都占了下來。
這些人，明面上是忠于沈繼這個皇帝的。
但，他們實際選擇的人，未必就是沈繼這樣的傀儡。
阿史那曜敢放心地帶兵出去打仗，應該是在京城早有布局。
兵、官員，還有暗黑力量的諜報組織……阿史那曜即便不在京城，也依然有一半的勝算。
“殿下英明，那些世家，確實會趁機在京城攪動風雨。”
見沈婳反應這么快，姜硯池忍不住的贊賞有加：在不牽扯客觀認知的情況下，小公主最聰明、最敏銳。
“……”
沈婳并沒有被夸獎的喜悅。
她無奈地看了姜硯池一眼，“明知道沈繼勝算不大，你還——”忽悠他！
這不是坑人呢嗎。
“殿下，話不能這么說，我沒有強迫他，我只是告訴他我可以幫忙。”
“最終做出選擇的人，是沈繼！落子無悔！”
且，似沈繼這樣的人，贏了，不會感激姜硯池的幫助。
那么，同樣的道理，他若輸了，也不能怪姜硯池“陷害”。
都是成年人了，沈繼的兒女都有好幾個，應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沈婳：……不是！這不是后不后悔、負不負責的問題。
而是，這么算計沈繼，于他們又有什么好處？
哦，對了，可以讓沈繼與阿史那曜相互消耗，為沈婳的發展、崛起爭取時間和空間。
畢竟，阿史那曜若是實力提升了，勢必要對外擴張。
現在的中州，將來的倉州……還有利州，都將會是阿史那曜的目標。
而利州，已經被沈婳內定。
讓阿史那曜去內耗，就能讓沈婳有時間、有能力拿下利州！
……好長遠的打算。
沈婳暫時都沒有想這么多。
姜硯池微微一笑，其實他算計沈繼，還有更深一層的原因——
除去元安，沈繼這個“新君”就是沈氏皇族最重要、最有威信力的代言人。
他的小公主想要手握重權、掌控天下，沈繼就是最大的阻礙。
或許，距離這一天還要很長一段時間。
但，姜硯池可以提前做準備啊。
且，沈繼此次若是真的死了，他也是死在亂臣賊子阿史那氏的手上。
小公主非但不占半分因果，將來征討阿史那曜的時候，還能夠“師出有名”——為君王復仇，誅殺弒君的逆賊！
沈繼死了，對小公主絕對是多利而無一害。
小公主想不到這么多，或者不愿主動去殺人，那就都交給他姜硯池。
他不怕占因果，更不懼怕留下惡名！
……
“京城的事，暫且放到一邊。咱們還是關注城西大營，以及袁家兩日后的昏禮吧……”
沈婳收斂心神，將話題扯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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