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亭華不等她緩過來，又道：“你以為我只是猜測？不妨告訴你，琪芳自盡當晚，蔡同悄悄地進過內院，去見自己的妹子，也就是錦芳。”
林承繡捂住嘴，不必再多說，她也能想到那晚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事，重芳說是錦芳使人哄了琪芳去外院，琪芳事后定是覺得不對，去質問錦芳，是兄妹兩人聯手將琪芳害了，還是蔡同一人所為？所以第一個發現琪芳自盡的會是錦芳，她如何發現的可想而知。
“我的人還查到，蔡同辦事得力，得了上頭的賞，銀子還不少，所以你說，大管家和琪芳的死有無關系？”
林承繡想起樂亭華的身份，他若是想知道，輕而易舉便能查出來。
她咬著牙道：“既然大人都弄清楚了，為何不處置他們？”
樂七該死，大管家也該死，用人命來弄權，滿足他的私欲，牽涉其中的李管事，還有錦芳兄妹全都去給琪芳償命才好。
“你是要我帶人闖進自己的家里，把中飽私囊的大管家抓起來，再打殺幾個他的心腹？”
樂亭華面無表情地看向林承繡，她也反應過來，這人怎會為了琪芳的事，提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想了想道：“那就將這其中內情告訴老爺，還有三姑娘，他們總會給琪芳一個公道。”
“可是為什么，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林承繡微微怔住，他告訴她這些，卻又一副與我無關的模樣，圖什么？
“琪芳不該死，那是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樂亭華冷漠地道：“我不認識琪芳。”
是啊，他是樂家二公子，沒有給一個陌生丫鬟出頭的道理，何況琪芳已經死了。
“難道你容許家中有這樣一個手段骯臟吃里扒外的大管家？今日他可以為了私欲，胡作非為，還害了活生生的琪芳，明日說不定賣主求榮，陷樂家于不義，這還不夠嗎？”
可她還是失敗了，樂亭華不在乎地道：“老頭子又沒把家交給我管，再說了，這件事我并無多少實證，頂多能查出來汪海和那批貨有關系，你猜老頭子信誰？”
就像杏林血案，就算他們隱約查到真兇是誰，可照樣翻不了案。
他甚至給林承繡出主意：“要不你去找錢管家試試，他們兩人一向水火不容，有機會扳倒汪海，錢管家定不會放過。”
這人只想看兩方爭斗最好是兩敗俱傷，哪管會不會損傷到自家利益。
找錢管家替琪芳出頭？林承繡并沒那么天真，她拼命地想，樂亭華好整以暇地繼續玩著刻刀，屋內只剩下木頭被刀削的輕微響聲。
“我求你。”
林承繡懇切地看著他，只等來無情地回答：“沒用，你求我我也不去，我只是一個庶子，在這個家里，我說的話沒有一點用處。”
他明明可以的！她不明白，為何他就是不肯，難道他骨子里真的冷血無情？
兩人僵持許久，樂亭華終于停下手中動作，緩緩開口：“我之前說要你幫三妹妹管家也是好意，你想想，若你大權在手，親手扳倒了大管家，是不是最能解氣？”
這都哪跟哪啊，她在說給琪芳討公道，他居然還在游說自己死心塌地地幫他做事！
*
樂家藥行近來出了事，莫名其妙有批不存在的貨物，被官府送回來了。
周遠被官藥局叫去問了兩回話，此時正與樂老爺商議如何應對，他并未插手過這樣的買賣，也不屑做這樣的事，取得樂老爺的信重，靠的是他表現出的真才實干。
可內情如何，他卻是知道一些，一直以來，府里有人和藥行勾結，私下里收藥按貢藥買賣，曾經林承繡聽說過的私藥便是這樣來的。
樂家這幾船貨不是小數目，官藥局每年都有份額分給藥材行會的各家藥行，如今出這事，等于占去了江城一年藥材生意的兩成份額，市價可能會因此被打亂。
其實各家藥行私底下都不是規規矩矩聽官藥行的分配，可你不能明著來，哪有明目張膽做私藥的，如今樂家藥行要面對官藥局還有各家藥行的質問，樂老爺有的是錢，錢可以擺平眼下的煩惱，但他依然覺得氣不順，只覺府里烏煙瘴氣，誰都不干凈。
“你都查清了，確實是樂七所為？”
樂老爺瞧不上樂七，對他要挾掌柜硬要做私藥生意，還是有些懷疑的。那小子自懂事就跟著秀才爹來樂家了，按說寄人籬——靠人家的接濟過活，都要低三下氣，可樂七不同，他爹好歹還考了個秀才，他不學無術，連裝都不裝，硬是做盡混賬事，一直沒人家愿意結親。
就是這樣，還把女兒院中的丫鬟逼得自盡，樂老爺恨不能讓人把樂七抓回來送去官府。
周遠點頭道：“確實是他，沒想到他膽子這么大，到藥行拿參拿藥全不給錢，竟然還敢沾手手意的事。”
一個不學無術只會糟蹋丫頭的浪蕩子，如何籌來這許多私藥，樂老爺知道這其中肯定有貓膩。他捏捏眉心，生意上的事千頭萬緒，還是早些將家里那個不孝子拉回正途來幫他才行。
*
褚玉院里的大丫鬟小丫頭都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間，錦芳姐姐與程秋不對付起來，只差沒有撕破臉鬧一場。
林承繡無法再同此人待在一處，甚至無心侍候樂溶，好在有馮媽媽照應著，按以前的吃食方子做，也是林承繡以前教得用心，有幾個小丫頭這就能頂上來了。
而錦芳跟中了邪一樣，形容枯瘦，還堅持衣不解帶服侍樂溶，院子里的事也不大管了，重芳與塵芳隱隱猜到原因，只等著看她兩個誰先忍不住。
直到錦芳家人讓人傳話，說她兄長蔡同意外身亡，錦芳徹底垮了，她看向林承繡的眼光全是不可思議，恨不能暈死過去，林承繡倒是活了似的，跑出來笑了三聲，贊老天有眼，然后看著錦芳一字一句地道：“早晚你也會有報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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