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讀小說網 > 執掌武唐 > 958.第956章 諸武登臺
    此刻裴炎的心頭亦是驚怒交集,還有滿腔苦悶悔恨。

    昔日他之所以要與武后廢立李顯,主要是想阻止李顯親政掌權,以及擢升韋玄貞為相。

    通過廢立事件,裴炎自己完完全全掌握了相權,而武后則獲得了夢寐以求的臨朝稱制大權。

    不過在裴炎看來,武后臨朝稱制不必長久。

    為何?

    蓋因現在所有宰相都是他裴炎的人,武后不過居住在內宮中的一個婦人,沒有外臣可依,沒有宗族可靠,加之朝中大臣一直對武后心存顧忌,武后那會是他的對手?

    而且武后年歲已高,說不定哪天就會跟隨高宗皇帝而去,即便是臨朝稱制,對裴炎也不甚威脅。

    但是裴炎完全沒有料到,武后居然這般果決,在雙方合力廢掉李顯之后,就迫不急待的朝著他開戰了。

    擢升武承嗣為相只是一個試探訊號,試探他裴炎究竟會如何應對武后對相權的干涉。

    而到得今天大朝會,武后卻是憑借光宅新政與立武氏先祖為王為契機,在當殿文武百官的面前,與宰相集團徹底決裂。

    果然,武后沒有半分猶豫,斷然出言道:“裴炎覺得朕是在禍亂國家,其實不然,朕替圣人追封他的先祖,有什么過錯?又會引起何種禍端?朕知道諸位大臣常以西漢呂后喻朕,并因此產生疑慮,但朕不是呂后,也不會如呂后那般利令智昏,作出禍亂國家的事情!若是有一天朕當真成為了呂后那般的亂國者,朕也相信朝臣中有許許多多如周勃、陳平那樣的忠臣,掃滅諸呂底定江山。”

    鏗鏘有力的話音落點,大殿內盡皆沉默無語,唯聞一片粗長的喘息之聲。

    半響之后,武后用力一拍龍床護手,語調舒緩沉重,卻又一字一句般堅實無比:“朕已決定封武氏先祖為王,不容再議,就這么決定1

    僅此一句,盡顯霹靂雷火,果斷居然之姿。

    在武后天威面前,裴炎所代表的宰相集團卻是猶疑了,退縮了,忍讓了。

    他們雖則權力滔天,卻終歸為臣,何能冒天下之大不韙,當殿反駁幾近帝王的武后之決定?

    待到議政結束,所有大臣都清楚了一個事實:在今日的大朝會上,武后已是取得了與宰相集團博弈的完勝。

    兩天之后,朝廷頒下詔書:封武后五世祖父武克己為魯靖公,五世祖母為夫人;

    封高祖父武居常為太尉、金城義康王;

    祖父武華為太尉、太原安城王;

    父親武士彟為太師、魏定王。

    武后高祖母、曾祖母、祖母、母親均追封為王妃。

    同時,在武后家鄉并州文水縣建立上述五代祖先祠堂,天天上貢品,日日燒高香,接收庶民們的祭拜。

    逝者得封,活人同樣得以晉升。

    武后侄兒武三思以夏官侍郎擢升為夏官尚書;

    而武后堂侄武攸寧則以右衛將軍之職檢校玄武門百騎,擔任 ,擔任起了守護宮禁的重任。

    除了這兩個顯赫者之外,其余武氏子孫均有高低不一的封賞。

    如此一來,也標志著外戚武氏正式登上了政治舞臺。

    幾家歡喜幾家愁。

    在武氏族人們彈冠相慶的時候,朝廷首席宰相,被譽為宰相集團核心人物的裴炎幾日未上政事堂議事,卻是過上了深居簡出的日子。

    裴炎散發錦衣,形容枯槁,竟日枯坐在后院假山涼亭之內,望著不遠處太初宮層層疊疊的宮殿發呆,回想起這段時間的缺失,一時之間悲從中來,一絲冰涼的淚水劃過了老臉上的溝溝壑壑。

    經過這幾日的冥思苦想,裴炎徹底想明白了。

    原本他所堅持的“廢昏立明”現在完全化作了鏡中水月,憑借著李顯被廢李旦新立,武后已經徹底掌握了臨朝稱制的攝政大權,而新皇帝李旦則被以護送高宗靈柩為名孤零零的丟在了長安,成為大局的旁觀者。

    裴炎原本以為,在這非常時期,武后會集中權力解決皇權的問題,待到一切處理妥當,就會在一個恰當的時機讓權給李旦,并讓李旦親政。

    但讓他沒有料到的是,武后居然權力之心膨脹,不僅沒有讓權,竟然對著相權動手了,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之下,宰相們為之惶恐也是正常。

    這也表明從先帝駕崩到現在的這段時間內,武后從來都沒有將他裴炎視為盟友,而單單只是一枚助她奪取攝政大權的棋子而已。

    想到這里,裴炎又悔又恨,提起酒壺斟滿了案上的酒杯,猛然舉起一口而盡,飲罷悲聲大笑,喃喃自語道:“裴炎啊裴炎,枉你自稱為社稷重臣,卻依舊是那老婦人所養的一條走狗而已,要你何用?要你何用啊?!啊哈哈哈哈……”

    夜梟般的笑聲哭聲混織在一起,竟是讓人牙齒發顫,生出了恐怖至極的感覺。

    便在此刻,腳步聲雜沓,卻是一個大概二十些許年齡,風流俊朗,英挺頎長的年輕郎君到了。

    瞧見裴炎又哭又笑的模樣,這位年輕郎君卻是暗自一嘆,走到涼亭邊拱手作禮道:“侄兒仲璋,見過姑父。”

    裴炎從悲慟的大夢中驀然驚醒,尚掛著淚痕的老臉轉了過去,驚訝的望著站在涼亭邊的年輕郎君,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這位年輕郎君乃是裴炎子侄,新晉的監察御史薛仲璋,與裴炎不僅僅有著一層親戚關系,更是裴炎這些年來為家族著力培養的政治新秀。

    薛仲璋躬身之后挺直了腰桿,皺著眉頭勸諫言道:“姑父,仲璋以為你大可不必如此。”

    裴炎回過神來,有些尷尬的一把抹去老臉上的淚痕口涎,嘆息言道:“先進來坐,有什么話慢慢說。”

    “諾。”

    薛仲璋應得一聲,快步走入亭內坐在了裴炎對案,在裴炎的注視之下,他自顧自地的斟上一碗烈酒喝了,這才一字一句的言道:“武后擅權不得人心,朝中大臣反對之人不少,只要姑父你耐心謀劃,何愁大事不定?”

    裴炎捋著長須一通思忖,卻是嘆息言道:“大局明朗,武后當政,吾等宰相也是圖奈何也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