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謝景策出了南充班的大門之后并沒有立刻離開。
他只駐足了一會兒,便聽見那位素日里一直都很柔軟安靜的寧姑娘在今日一步不退,堅定又強勢的向這群小屁孩子們討要說法,認真護著自己幼弟的樣子。
心中莫名有些怔松。
好像自己從來都沒有被這么強硬的姿態保護過。
幼時所擁有的的尊貴無雙在八歲那年全部化為了毒藥利劍,謝景策用了整整十年才還清。
皇家無情,他的爹娘護不住他,皇帝一道冊封下來,直接將他推向了深淵,所以謝景策很早就懂得了示弱和蟄伏,他不在乎禮義廉恥,也不在乎什么臉面殊榮,只會選擇對他最有利的做法,在盛國的質子府是,回來之后面對眼底滿是試探懷疑的皇室們亦如是。
門突然被推開,謝景策回神,恰好同領著寧牧川出來的寧衿對視。
她面上的怒意因為看到自己散去了些,只是桃腮的薄粉還是淡淡鋪著一層,像一只張牙舞爪的貓。
二人很快同時移開了視線。
“方才謝謝你,”寧衿覺得他應該都看到了,自己剛剛把小孩們欺負的哇哇大哭,不自然道謝:“這是第二次了,郡王殿下。”
對上姑娘認真赤忱的視線,謝景策有些臉熱,但是他裝作不甚在意的樣子:“順手罷了,我當時本來就要走的。”
才不是主動幫她。
寧衿哦了一聲,想起來什么,主動道:“國子監每年都會有一次期末測試,若是你......想從南充班離開,可以抓住這個機會。”
她知道謝景策是裝的,可能是有別的目的,也可能是不想這么早同周國真正的權貴勢力接觸,但是不管什么原因,總不能真的在小孩班待好幾年,那也太拼了。
他是個聰明人,應當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言盡于此,寧衿沖他點點頭,帶著自家弟弟走遠了。
半晌,少年的鬼面下發出一聲很輕的哼笑。
她這是在可憐自己么?
*
寧牧川從寧衿說出要報官后的那一大段話的時候,就跟其他小孩一樣,愣愣的說不出話。
也沒反應過來自家長姐還在南充班門口同誰說了話,說了什么,直到上了馬車,整個人才一個激靈,一下子如夢初醒。
“長姐,”小孩拉了拉她的衣袖,眼底透著不太正常的興奮:“你方才說的話都是認真的嗎?”
“這還能有什么假話?”桃枝沒進來同姐弟倆擠,所以寧衿親自動手,倒了兩杯茶,不緊不慢道:“我既這么說了,便一定會做到。”
“這事兒你從前沒有告訴阿姐,就一個人受著委屈?”
寧牧川低頭摳手指:“那時候阿姐很忙,只有王姨娘有空,況且這事兒都過去多久了。”
“他們最多就是說我兩句,又不能把我怎么樣,相信我的人始終相信我,硬要往我身上潑臟水的,我也拿他們沒什么辦法。”
而且他后來跟表兄們去散了心,已經不太影響什么了。
寧衿看著小孩毛茸茸的發頂,想起他獨自在書院里承受的謾罵和指責,鼻子一酸:“可是你失去了同窗和夫子們的信任,你強行咽下了本來不該你咽下的委屈!”
“侯府沒有讓你信任到將事情鬧大,為自己討個公道的人,哪怕是受了委屈你也只能向外祖家的兄長們尋求安慰。”
寧衿以前從來沒覺得,原來自己從前的忽視會對寧牧川造成這樣大的傷害。
“對不起,牧川,”她哽咽著道:“阿姐從前沒有保護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