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云舒才不信。
他走到哪兒都是一群侍女美姬伺候著,十丈之外,人未道,胭脂水粉的香氣就先飄了過來。
近日,白城城總是夢魘。
夢里是成親的那晚,紅燭搖曳的大殿襯著整個金陵王宮皆是泣血的紅。
這大殿上本該站著一個人,一個與她上祈蒼天,下拜厚土的人。
他本該來的。
白城城身上一陣寒栗,從夢中驚厥。
床邊是端著湯藥的胤吉,他擦擦她額頭上的汗,問:“又夢到那臭小子了?”見她低著頭,胤吉立刻嚷道:“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
是啊,他有什么好,連白城城自己都說不上來。
新婚之日就做出這種拋妻棄家的勾當,換是旁人也許早就殺人放火了。可白城城終究沒那種魄力,也下不了狠心,對,她承認自己很沒出息,只是收拾收拾包袱,回了白墓府。
“看你現在成什么樣子,就算是死也得死在金陵,死在他面前,那才算轟轟烈烈,才算給我們白墓長臉,像你現在躺在家里算怎么回事,不是便宜那死小子了?”
被他這么一嚷,白城城的頭更加痛了。
胤吉唯恐天下不亂:“本太子怎么會有你這樣沒用的師妹!”
她白了他一眼。
胤吉不單是大巽的太子,也是師父座下的首徒,如果按門規,白城城得喊他一聲師兄。可他這個人向來不拘小節,性子又不怎么沉穩,久而久之,他們之間也沒了那么多規矩。
白城城望向窗外,天空飄起了雪花,遠遠覆在庭院里,靜謐的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聲。眼前這般光景,不禁讓她回憶起與那個人的愛情糾葛。
尹肅。
若說是熟悉,她竟快要忘記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若說是陌生,她卻記得他說過的每句話,字字珠璣。唔,這可真是件讓人苦惱的事。
白城城瞧了瞧胤吉,伸手捋著他一縷長發,抽了抽鼻子說:“怎么辦,我好像,又開始想他了……”
說起白城城與尹肅的初遇,是在去前的臘月初九。
就在這本該賞雪的日子,她被師父遣去西岐,為得是除掉一批西岐想要造反的叛逆,說白了,就是去殺人。
這次的倒霉鬼是西岐的長平君。
白城城不免有些感慨,身為西岐駙馬,要地位有地位,要前程有前程,他不與那公主好好過日子,偏偏蠱惑西岐公造反,這下玩脫了引火燒身,也怨不得旁人。
這可是她獨自辦得第一件大事。
出門前,胤吉提醒白城城,西岐君王是代代出極品。私通庶母,霸占弟媳,強娶皇嫂,仿佛成了他們王族的標志。哪代君主要是不強占幾個跟自己沾親帶故的女人,就跟白活了似的。
他們的玉碟上紛紛寫著,最喜歡的顏色——女色,最喜歡的花兒——野花。朱批——不玩不吃不喝不享受,不嫖不賭不賤不風流,人生何以安樂?
如今,傳到孝公這一代更是絕了。
聽聞,西岐孝公荒淫無道,太后勸之。這孝公可好,索性將太后的舌頭割下來。后來也許是良心發現,找了一天去給太后喂藥,邊喂邊說:“汝之老婦,慣問孤事,反倒自取其禍,休得怨孤。”大概意思就是你這老太婆可別怪我,我早說過我的事你不要管,現在可好,把你自己管出事兒了吧。
實乃奇葩一朵。
不知為何,長平君要蠱惑一朵奇葩東山再起。
到了西岐后,事情進行的還算順利。
催醒長平君體內的巫蟲對白城城來說不是一件難事,只可惜那時候她經驗尚淺,沒逃多遠,就糊里糊涂落進了敵人的圈套。
玉龍山地處西北,終年積雪,白城城是被囚在山間的茅屋里,有兩人看守。
那二人瞧她仿佛瞧見了什么稀罕物,上下打量一番,連連說道:“哦,原來這就是白殃的徒弟,讓我好好看看。”
另一個忙著附和:“別跟那白殃一樣是個老妖精就好,哈哈。”
彼時白城城剛出師,不免有些年少氣盛,私心想著,你可以侮辱我師父,但不可以侮辱我。
誠然他老人家是個活了不知多少年也容貌不改的人精,可她,委實當不起老妖精這個稱呼。
于是白城城蜷了蜷腿,瞇著眼睛,一汪霧氣在眼底打旋。
胤吉總說,男人多半喜歡女人梨花帶雨的模樣,就算不是真愛,出于人道,他們也會擺出一副俠義心腸,這多半是利用他們常常泛濫的同情心。
果然,那兩人看見白城城留了幾滴眼淚,問:“喂,小丫頭,要死得好像是我們主子吧,你哭什么?”
白城城哽著喉嚨:“大哥,我餓。”
也許是怕她餓死救不了他們的主子,那兩人塞給她一個饅頭,又干又硬,她掂了掂,用來砸核桃正合適。白城城從口袋里鬼使神差地拿出幾顆核桃,手起饅頭落,將核桃仁砸好分給他們幾塊。
兩人呆呆地看著白城城,頗為動容:“世人都說白殃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沒想到他這個小女徒還挺隨和。”
白城城嚼著核桃,頭點得像木魚一般:“隨和,隨和,我這人忒隨和!”
白城城明白,這二人阿諛奉承,是為了套出三夕蟲的秘密去救他們主子的性命。
三夕蟲乃是一種巫蟲,白墓府的鎮教之寶。
大巽有傳統,吞并別國時,不滅國、不屠城、不誅王,而是把巫蟲種在貴族身上。如果日后有人造反,就會有巫師催醒巫蟲,巫蟲以吸取精元為生,那人便會在三日內白發枯槁,命喪黃泉。
可當下這種情況,白城城總不能當著那兩個綁匪說,你家主子鐵定是要翹辮子了,你們就準備給他收尸吧。那估計長平君前腳走,她后腳就跟著陪葬去。
思前想后,她只好裝聾作啞,他們也是干著急拿她沒有辦法。
等到月黑風高時,白城城趁那二人不備,下了點眠蟲,而后逃之夭夭。
遇到尹肅,正是在這月黑風高夜。
山上潮濕夜路難走,白城城逃走的時候急急忙忙,鞋襪也被泥水打濕了。好不容易逃到安全地帶,正巧有片小湖,她便脫了鞋襪趟進水里。冰水層層沒過腳踝。清涼,愜意。
也就是白城城正享受時,身后有股突如其來的力道,攔著腰身將她往后拽了一拽,她的脊背緊緊貼在那廝胸口,唔,是種難以言說的濕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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